花園街五號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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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最美的季節是夏天。

而臨江夏季最美的地方,莫過於江沿的林蔭路。

倘若要在林蔭路上尋找最美的人,自然要數那些正在熱戀中的男女了。這種美,未必美在外表,而是從內心深處漾出來的幸福、美滿和愛的光彩。此刻,並肩走過來的劉釗和呂莎,雖然很像一對在散步的恩愛夫妻或熱戀情侶,但細細一看,就覺得他倆所缺少的,正是這種美的光彩。劉釗那運動員式的體魄,呂莎那風流灑脫的身姿,並不亞於林蔭路上任何一對男女。可是,被扭曲和被壓抑的愛,使得他倆多少有點尷尬和難堪。

劉釗實在後悔不該放走轎車。現在,和全臨江市差不多都認識的呂莎在林蔭道上漫步,實際上是在展覽自己。人們自然要問:“那個在呂莎身邊的家夥是誰?”

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一個有名的漂亮女人,總是人們矚目的中心。所以,他把他和呂莎之間的距離,保持在一個稍稍超過友誼、禮貌以上,而又不到親昵密貼的程度,按國際慣用的公製,他倆距離大約二十厘米左右。

了解情況的人當然知道,他同她盡管日常接觸頻繁,甚至不拘形跡,但在大庭廣眾之間,他總是不過多表現出他們之間的聯係,連電話都很少打。然而,像今天上午在沿江新村,居然當著那麽多的人,單獨把呂莎叫到另一個房間裏,要她製止老頭子的嘮叨,那真是夠稀罕的。現在,竟敢保持著二十厘米的間距,在被白俄稱作涅瓦大街的江沿林蔭路上漫步,也實屬破天荒的舉動。呂莎記得,自己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劉釗還給她爸爸做秘書的時候,她常常坐在他的膝頭,勾住他的脖子,聽他講故事,或者對他講學校裏老師、同學的許多可樂的事情。後來,她長大了,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同他依舊是那樣親昵。在省城讀政治經濟學的時候,每逢節假日,她總是劉釗新婚家庭的座上客,照樣無拘無束地和他親近。以致他的妻子、歌唱家羅縵簡直忍不住妒火中燒,可又不敢發作,隻好做出她演過的歌劇《歐根·奧涅金》裏塔姬雅娜式的傷感表情。那時,舞會之風熾盛,劉釗負責省的外事工作,這種應酬自然格外多。任性的呂莎在舞會上敢把臉貼在他耳邊,悄悄地:“我偏要氣氣你的夫人!”呂莎是個跳舞迷,尤其喜歡纏著劉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