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街五號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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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像那些寫改革的小說一樣,突然出現了一個轉變的契機,例如領導的幹預,上級來了新精神,一場事故或者火災,家庭或者心愛的人,出了什麽岔子……於是,形勢急轉直下,風向似乎開始變得對改革者們有利了。

呂莎為她的報告文學的拚搏,總算有了眉目。

呂莎認為,她的架打到這兒——一位管文藝的處長家裏,也就差不多了。主人送她出來:“歡迎你來玩!”

“好吧!等我有工夫!”

“那我不送你了,莎莎,我馬上給總編打電話!”

“隨你便,反正文章要見報的話,批評得對,我接受;批評得不對,我保留反批評的權利。”

“你呀!你呀!”主人哈哈大笑起來。

呂莎騎上她的摩托車,連聲“回頭見”都不說,走了。她穿過那些低飛的、幾乎撞臉的蜻蜓,心想:我在市委研究室工作的時候,他也隻不過是一個普通幹部,一當上處長,馬上連笑聲都變了。看他笑得那麽毫無顧忌,那麽有恃無恐,呂莎發誓,他原來根本不會這樣笑的。

“哼!”她加快速度,在這片清靜的幹部住宅區飛駛而過。不知為什麽,她想起她們報社那位唯唯諾諾的主編,其實他早就是處級幹部了,可是,卻搬不進這片幹部住宅區。也許等到臨江大廈附近的高幹樓修成,這裏有人搬走,才會給主編分一套吧?可文藝處長,就能在幹部住宅區裏弄到房子。可見官與官,在位和不在位,是不同的;即使都在位,至少在臨江,也分三六九等。她知道她爸不愛聽她的這些分析,隻要一張嘴,老頭子就皺眉頭,其實他未必不了解。反正不管怎麽說,文藝處長要是不貼上丁曉,房子無論如何是不會到手的。

她為她的主編不平,盡管她並不喜歡他。

至於主編把那批評她報告文學的文章壓著,一直沒有見報,呂莎倒並不怎麽感謝他。她才不怕鬧大發了呢,鬧得越厲害越好。她很讚成醬油廠老矯的理論:長了膿皰瘡,那就幹脆捅破,好得倒利索。她一點也不怕,違反四項基本原則嗎?沒有。是資產階級自由化嗎?不是。報告文學必須絕對真實,是抓到什麽把柄了麽?空空如也——用“**”中的用語說,連一根救命稻草都撈不到。至於批評文章裏說的“人身攻擊”、“有礙安定團結”的話,可以去找J廠長,也就是江胖子,看他怎麽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