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街五號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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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又響起了好些天沒聽到的鋼琴聲了。現在餐廳裏隻剩下吳緯和劉釗,還在撤走了飯菜的餐桌旁邊坐著。很明顯,他有話想對她講;她呢,也有點想同他談談的意思。

韓潮上樓給省城的高峰打電話去了。關於在花園街五號接待外商奧立維的事情,雖然省外事部門早就批準了劉釗的計劃,同意請韓潮在可能的情況下抽空一見,增進友誼,有利工作開展。但韓潮覺得還是要告訴高峰一聲,免得引起一些非議。而且他也估計到,即使如此,非議也不會少,因為有些不甘寂寞的人,並不以拋頭露麵就滿足的。舌頭不會閑著,要搬弄是非,手不會閑著,要搞搞小動作,腳不會閑著,抽不冷子踢誰一腳,踹誰一腳,都是屬於全武行的把式,雞蛋裏也會挑出骨頭來的。

對這個直到現在還沒有把家從北京搬來的省委書記,大家總有一個感覺:他大概不會呆長,是個過渡階段的人物。所以,不少人對他采取觀望態度。韓潮是從心裏尊敬這位老上級的,尤其欣賞他的工作作風。不過,考慮到許傑對於臨江的關切,也隻能對高峰保持似乎是不即不離的態度。到省城去開會,很少單獨同他交談;他來臨江,也從來不進花園街五號。然而,他倆倒經常在中午通通電話。有時候,報紙上的一篇文章,史書上的一段記載,都能成為交談的主題。

“啊!是你,老韓……”對方快活地答應著。

“打擾你的午睡!”

“我不困……”

在地下室餐桌旁坐著的兩個人,也這樣說著。

“大姐,你午睡去吧!”

“不,我不困……”

鋼琴在叮叮咚咚地響著,大概是一支手指練習曲。它使人聯想起幼兒園裏的滑梯,爬上去,滑下來,再爬上去,又滑下來。此刻劉釗的心情也是這樣。他想鼓起勇氣,說些什麽的時候,好不容易把要說出的話送到舌邊,還沒等張嘴,又隨著一口唾液,咕嘟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