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傻笑;有的人,瞎笑;有的人,白笑;有的人,笑了半天,倒落人笑。隻有黃一鐸這種彌勒佛式的笑,氣度非凡,深淺莫測。侃侃想起了一個可怕的童話,有一位國王,當他笑起來的時候,他便要吃人了。
他已經攔路橫刀,見麵分走一半。但此刻他的笑,卻使侃侃不禁起雞皮疙瘩,他幹嗎在這大家都忙的時刻來訪?
“你應該能擁有比較好的創作環境,玻璃窗太小,采光不好,我們繪畫,不就玩光線的技巧麽?你應該能擁有比較好的生活條件,淨吃方便麵,營養跟不上,怎麽能畫出力透紙背的作品呢?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分子是寶貴財富,你怎麽至今還是位個體戶呢?”
“我覺得個體戶挺好!”
“你應該能擁有一份職業,一份工資,或許還有一份職稱。”
“這些對我都不具有什麽意義。如果你還要發表落實知識分子政策的談話,我可恕不奉陪了。對不起,還不如聽唱片呢,我們都需要精神力量,不是麽?”
於是,優美甜蜜的華爾茲樂聲,在畫室裏響起。
“哦,這是一張多麽古老的唱片啊!不過,聽起來還是很迷人的,是不是?”
“你除了繪畫,除了音樂,還有哪方麵的興趣呢?”
“我的心,屬於藝術!”黃一鐸歌唱一樣地說。
“看得出來,包括你的笑。”
“是蒙娜麗莎式的微笑麽?”他放聲大笑起來。“年輕人,你相信不?你會擁有這份職業、這份工資或許還有這份職稱。”
“你給我落實了,是不?你好慷慨,好大方!”
“我總是願意幫助年輕人,八九點鍾的太陽嘛!這對稍微年長一些的老同誌來講,是義不容辭的責任。你放心,畫展以後,你將會得到這份微薄的禮物,也是你的合作者小小的心意。”
侃侃不太相信好運,更不喜歡空頭支票。不過,出於禮貌,還是表示了感謝。再說,他已不再乞求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