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麵八方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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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汪亦適在朝鮮戰場上的報道,鄭霍山也看見了。鄭霍山現在仍然是三十裏鋪農場的一名勞教犯。

皖西城解放後,這夥計不是太服氣,經常鼓搗一些惡作劇,糊弄一下管教幹部,或者捉弄一下可憐巴巴的樓炳光。這些惡作劇尚且無傷大雅,但是後來他因為夥食問題同管教幹部吵了一架,性質就起了變化。管教幹部說,沒有見過這麽難伺候的俘虜,要是在戰場上,老子一槍斃了你!

鄭霍山火了說,你神氣什麽神氣?等蔣委員長反攻大陸打回來了,老子給你上老虎凳!

就這一句話,惹出了天大的麻煩。司法機關的判決書是這樣寫的:鄭霍山作為前國民黨中尉軍醫,一貫敵視新生的人民政權,企圖恢複失去的天堂,被俘後拒不認真改造,叫囂反攻大陸,妄圖變天秋後算賬……鄭霍山已構成反革命言論罪,判處勞動教育三年。

鄭霍山百口莫辯,天天在嚴密的監視中苦度日月,生活標準一落千丈,體力勞動成倍增加。在這裏他再也不能對樓炳光指手畫腳了,再也不能在勞動中投機取巧了。分給他的那些棕麻,必須由他自己剝下來,自己用棒槌砸軟,自己搓成繩子。據說搓麻繩原本是為解放台灣捆綁後勤物資做準備的。這裏的管教幹部可不像俘虜學習班的管教幹部,這裏沒有那麽多客氣,動輒嗬斥,錯了就罰,有時候一天要搓一百斤麻繩。而夥食,別說每個月二斤肉了,連麩皮雜糧都吃不飽。管教幹部說,現在抗美援朝的同誌都吃炒麵,你們這些勞教犯還想吃香喝辣?做夢去吧!

鄭霍山哪裏受得了這個!一個月下來,骨瘦如柴,形同活鬼。雙手到處都是血泡,眼角掛滿眼屎,慘不忍睹。

到了這個境界,鄭霍山才後悔莫及,罵自己渾蛋,敬酒不吃吃罰酒,天大的傻逼一個。他後來無數次向監獄裏的管教幹部申辯,打架無好拳,吵架無好言。蔣介石又不是我的表叔二大爺,我為什麽希望他反攻大陸?我已經當了解放軍的俘虜,他就是反攻大陸成功了,也沒有我的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