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立正

§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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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家珍聽到起訴書送來的消息就像聽到電費單子送來的消息一樣,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法庭我不去,要是法官定我一個管教不嚴罪,把我再拉上去審,那不把臉丟盡了,小莉自作自受,活該!”陳道生恨鐵不成鋼的心情也被激活了,但他不願過多地責怪小莉缺少自我控製力,他覺得要是小莉去店裏上班,就絕不會墮落,就絕不會被抓,就絕不會被送上法庭,自己也絕不會四處借錢救人,他心裏的排比句像背著槍的哨兵一樣站成一排,老實的陳道生見錢家珍說出這種推卸責任的話來,就失去了往日的隱忍和克製,“該審判的就是你,而不是小莉!”錢家珍依舊不依不饒,她按慣例先踢翻了腳邊的凳子,然後將桌上的開水瓶拿起來又放下,然後將桌上一個無辜的碟子摔到地上,碟子裏盛著醃羅卜,醃羅卜在地上四分五裂,錢家珍手叉著腰,“陳道生,你這個窩囊廢,要是我該審判,你就該槍斃,你要是給小莉找一個好工作,她會到這個地步嗎?劉思昌不見了,三十萬塊錢的好戲還在後頭呢,你等著瞧吧!”錢家珍說到三十萬塊錢可能一去不返就像是白賺了三十萬塊錢一樣興奮,這種幸災樂禍的期待讓陳道生心中火直冒,但他不想發火了,不然家裏的僅存的碗碟又要遭殃了,所以他嘴裏冒出的不是火,而是一口接一口的粗氣,不說話。

吳奶奶過來借兩塊煤球做午飯,她說粉麗已經把買煤球的錢交了,送煤球的張二麻子老婆偷人被他逮住了,沒報到仇還被奸夫**婦把臉打開花了,正在醫院包紮呢,要到晚上才能送過來。陳道生沒心情聽這些,就讓吳奶奶自己去廚房拿,吳奶奶見屋裏氣氛不對,停住腳步問究竟,錢家珍說小莉被告上法庭了,說著就拉著吳奶奶有氣無力的胳膊傷心地哭了起來,邊哭邊說的話也就注定了語無倫次,“吳奶奶,我知道院子裏都對我有意見,可我嫁過來後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我一個女人家,有什麽能耐,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家裏開服裝店,可我五年都沒添過一件新衣服,天天吃的粗茶淡飯,就差沒餓死。你問問陳道生,他這麽多年,可問過我一句冷暖,可給我買過一雙鞋子,家裏出了這麽大紕漏,他不說自己沒本事,還說我不管小莉,小莉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不心疼她嗎?腳長在小莉腿上,我能管得住她嗎?我不讓她去外麵鬼混,她就砸鏡子,家裏砸壞了六塊鏡子,我打又打不過她,吵也吵不過她。吳奶奶,做人要憑良心,我一不偷人,二不養漢,三不吃裏扒外,我哪點對不起他陳道生,他還說要把我押上法庭審判。”錢家珍說不下去了,她哭得肩膀都抽筋了,氣也喘不上來了,嘴裏吐出了一些白沫。吳奶奶心軟,見錢家珍說得也基本屬實,就陪著抹起了眼淚,陳道生默不作聲地坐在一邊,像是接受一場證據確鑿的有罪的審判,他的腦袋在錢家珍的哭訴聲中慢慢地向下降低。清官難斷家務事,所以法律從來不審判家庭成員之間的意見不一和觀點糾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