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的月光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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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前的一個黃昏,十六歲的杏看到了一群灰色的鴿子從天井的上方的天空迅速飛過,抬起頭,她的視線裏的天空鉛灰色的雲團如破棉絮一樣飛舞,太陽的光線在雲層中如挨了刀的鴨子一樣**了幾下就無聲無息了。天暗了下來,不久就下雨了。雨水自上而下,天井裏水氣迷蒙,一些壇子、舊篩子還有散了架的石磨在雨霧中變得含糊不清。

杏在那時候準備去石板街東頭的“餘生堂”抓中藥,她手中的藥方文字潦草劑量充足情況非常危急。東廂房裏霍父已經病入膏肓,他頭發花白臉色蠟黃喘氣的斷斷續續聲如同一架早該報廢的舊家具。杏從鄉下來城裏伺候霍父。杏每月保姆費可買二十斤大米三斤豆腐。

杏在城裏白麵米湯的塑造下提前成熟,她鼓脹的胸脯以及彈性良好的肌肉在夏季裏蠢蠢欲動。那一年二十八歲的霍的目光停留在杏的胸脯上整整一個季節,他的口水在夏天情不自禁。

霍父呻吟的聲音在夜深人靜時如同那個時代旗幟鮮明的標語口號。

下雨的時候,霍看著杏憂心忡忡的表情,笑了,他說,“我陪你去餘生堂”。這時,杏的頭頂就撐開了一把黑色的傘。

巷子裏雨水漫過凹凸不平的石板,下水道裏流水的聲音急促而匆忙,那把黑色的雨傘下,霍的另一隻手在杏的肩部背部臀部循序漸進地行動起來。杏突然推開霍的手,“我回去告訴嫂子。”霍露出了一排結實而灰黃的牙齒,“那女人不離婚肯定死在我爸的前頭。”

杏已很久沒見到那位臀部很大的嫂子了,嫂子已經住進了紡織廠的集體宿舍。有一次在飯桌上杏看到嫂子將一塊豬肉塞進嘴裏咬牙切齒地說霍是畜牲。霍當時笑了。

杏對後來的事情漠不關心,有一天她在洗霍父有屎有尿的衣褲時想起了自從霍的左眼角開了一個寸長的傷疤後嫂子就再也沒回過家。霍的月牙形傷疤連接著粗重的眉毛在喝完酒後生動地泛紅,在麵部的位置有點節外生枝也像一個品牌的商標。杏在霍父屎尿的氣息中走投無路,二十斤大米和三斤豆腐是她深山裏父親的輝煌的理想,父親的腰在許多年前徹底彎了。杏在青磚灰瓦的街巷裏買藥買菜洗衣做飯然後在充滿黴味和濕氣的院子裏坐井觀天。夜晚天空的星星隱隱約約,類似於一些夢中的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