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国里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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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欢这两天也够累了,大人们忙着办丧事,没有多少精力来管她,让她在外头打游击,从东家转到西家。她有时哭喊着爸爸,可是爸爸再也不会和她一起玩了。现在,小家伙甜甜地睡到了妈妈的**。

“表姐!表姐!”

有人在窗口轻轻地喊。金竹正在替二猛清理衣物,准备他明天入矿要带的行头。听到喊声,知道是凤月来了。她赶忙去开门。

“凤月,进来呀!”

凤月进来了。这是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妹子,白净净的脸模子,亮晶晶的大眼睛,留一头运动发,着一身的卡衣。脚上,一双丝袜套双白边塑料底布鞋。没有一点乡下姑娘的“土气”。样子大大方方,举止洒洒脱脱。进屋以后,一双眼睛四处梭动,象是在找谁。

“二叔带来你的钱,说是要我替二猛选截衣料,做件衣服。”

“是呀!我想你会乐意帮这个忙的。”

凤月浅浅地笑笑,向金竹狡黠地眨巴着眼睛。转手把一截衣料送到了金竹面前:“你看,这种布,合意吗?”

“二猛,你看谁来了!”金竹朝二猛的困房喊着。房子里,没人答话。金竹心里生疑,二猛明明没有出去呀?未必这阵子睡熟了?说不定,这家伙还在生凤月的闷气呢!

“人没来,没个尺寸,不好裁剪呀!”凤月拐着弯说。

“说不定,二猛这阵子偷偷到你家找你去了呢!”

“是吗?”

“我已经告诉他了,请你挤点时间给他做件衣服。他听了笑咪咪的。”

“看表姐说的!”凤月低着头,甜甜地笑了,“他这次进矿,不知分配个什么工种。”

“人还没去呢。”

“该不会分配下井吧?”凤月的声音很低。

“这可难讲。”

“井下工人工资是高,可就是不太安全。”

金竹没有回答。凤月的一句话,戳到了她的痛处。她想起了大猛,心里如有针尖在扎似的。

“表姐,那我走了。”凤月起身告辞了。

金竹没有挽留。她说:“也好,免得二猛在那里老等你。”

凤月踏着月色,沿着青石板镶成的坡道下去了。金竹送她到门口,刚一转身,二猛端端正正地站在她的面前。

“你,在屋呀?”金竹并不感到突然。

“嗯。”二猛闷声闷气地哼道。

“凤月来找你了。你不应该这样。”

“那该哪样?”

“人家回心转意了。”

“你没听出来?她还等着看我干什么工种呢?开汽车,她自然乐意。要是下井,嗨,冒探你的闲事了!这种人,哼!”

金竹轻轻地叹息一声,说:“走,我送你到她家里去,让她给你量量尺寸,赶制出这件衣服来。”

“我不!”

“听话!”金竹用从来没有用过的严厉声音。

二猛只好顺从地跟着嫂嫂走了。过了黑水溪,又走了一节公路,便来到了公路边的代销店。这里是这个山区大队的繁华区。或者说,是全大队政治、文化、经济的中心。有药店、医疗站,有碾米站、磨粉房,有大队部,还有一座小学校。

凤月的家离代销店不远,她平日就睡在代销店里。现在,或许还在店里。金竹走近店门,门已关了。她用手轻轻地敲了敲。

“谁?下班了。买货明天来。”屋里传来凤月极不耐烦的声音。

“表妹,二猛来了。”

“呵,是表姐呀!看我糊涂的!”

“咣当”一声,大门开了。凤月笑嘻嘻地站在门口,请金竹和二猛进屋。金竹说:“欢欢还睡在**呢,我得马上回去。”她把二猛送进屋后,自己转身往回走了。

二猛涨红着脸,痴呆呆地站立在房子中央,凤月瞟了他一眼,“噗哧”一声笑了:

“菩萨,坐呀!”

没有坐,没回话,这个猛小子仍旧傻乎乎地、极不自然地站立着。

“要当工人了,瞧我们咯些农蠢子不起了呀!”

二猛的脸涨得更红了,粗大的脖子连连抽搐了几下。想说点什么,一时却又没有说出来。

“别当真,跟你开个玩笑呢。”

凤月轻松地笑着。那对漂亮的、亮晶晶的眼睛,多情地盯着他。小伙子武高武大,虎背熊腰。此时此地,在凤月的眼里,不象过去那样呆板、讨厌了,反而显得威武英俊,对自己颇有几分引诱力了。

“表姐叫我给你选截布,做件衣。你看,这衣料合意不?”

凤月笑咪咪地把衣料送了过来。

“不用看了。”这是二猛进屋说的头一句话,“国家出的布,我都合意。”

“那跟你做件花衣,也合意吗?”凤月挑衅地说。

“合意!”二猛咬着牙齿说。

“咯咯咯……”凤月笑弯了腰。

一盘糖果端过来了,一杯香茶递过来了。二猛还是没有坐,站着。心里,又自然地想起了年初那回到她家里受到冷遇的伤心事。不喊坐,不倒茶。她二嫂子说他傻高傻大;她小妹子瞟了他一眼,耸着肩膀从他身边窜了过去。使他的人格受到了一次痛心的侮辱。

“看你这副相!脸象打了霜的红茄叶似的。还在生我的气吧?”凤月柔声细语地说着,瞟了二猛一眼。见二猛没吭声,她叹息一声,接着说:“你不晓得,做女真难!爹爹的主意,妈妈的话,都得听啦!唉……现在好了,一切都好了。真是老天有眼啦!”

二猛低着头,一双手也象没了摆的地方。凤月的话,不知他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反正,他没有顺着她的思路接话茬,却岔开话头说道:

“请你量尺寸吧。”

“急了?”

“嗯。”

“明天么时候动身?”

“呷了早饭。”

“我今晚就做好,明天一早就送来。保证不耽搁你走马上任。”

凤月调皮地笑了笑,拿出了布尺,在二猛的身上量开了。一双女人白嫩嫩的手,在他的身上这里挨一下,那里撞一下,二猛的全身极不自在起来。他的脸涨得血红,呼吸也急促了。不知是姑娘有意呢,还是小伙子过于敏感,他感到对面的凤月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两个身子似乎快挨到一起了。

几分钟过去了。凤月给二猛量了肩宽,量了袖长。接着,便扯着布尺量起二猛的腰大来,她弯下腰去,脸挨近二猛的身子。她闻到了一种诱人的男人的气息。这一瞬间,胸际里翻上来一个热浪头。她张开纤细的手,一把抱住了二猛的腰。那白净净的嫩脸蛋儿,就势贴到了二猛的胸脯上。二猛象触了电一样,身子抖动了一下,又呆呆地立住了。他隐隐地感觉到,对方鼻孔里喷出来的一股热气,灌进了他的胸窝里。顿时,他的全身麻酥酥的……

“到矿上,头一要给领导提个要求。”凤月把脸贴在二猛的胸口说。

“……”二猛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

“你就说,哥是井下牺牲的,要领导照顾个地面工作。”

二猛的呼吸更急促了。凤月的脸还贴在他的胸脯上。他憋不住了,劈头问道:“量好了吗?”

“嗯,嗯。”凤月抬起头来,用手拍打了二猛一下,嗔道:“菩萨!”

把二猛搬弄了好大一阵,量不够,看不够。猛听到二猛这不懂味的话,不得不收起布尺,轻声地、恳求地说:“我连夜给你赶。今夜你就别走了,躺到我这张**,陪着我做衣吧,啊?”说完,她那对亮晶晶的眼睛,向二猛投去期待的目光。

二猛一时云里雾里。半刻,他象从梦中醒过来,对凤月说:“我,走了。”

话未落音,他已推门飞快地出去了。

“这个菩萨,真不懂味!”凤月望着二猛离去的身影,在心里头嘀咕。

二猛高一脚低一脚在铺满月光的山道上奔走,脸,火辣辣的,身子,滚烫烫的,深秋的夜风,吹拂过来,落在脸上,扫在身上,凉鲜鲜的。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复杂感情,在他的心头涌动。长到二十六岁的大小伙子,头一次受到一个姑娘大胆的攻击,他感到突然,既害怕又留恋……

回到家里,金竹还没有睡,正蹲在炉火边,炒着花生。二猛走进屋来,她忙关切地问:“量好尺寸了?”

“量了。”

“这么久,就只量个尺寸?”

“……”

“没有谈点别的什么?”

二猛呐呐着,答不上话来。他转口问金竹:“这么晚了,炒花生干什么?”

“明天给你带到矿上去吃呀!”

“算了,我又不是细伢子。”

说着,他走进自己的房子里,睡去了。躺在**,茶房里金竹翻动花生的“嚓、嚓”之声,一下一下传进屋来,一声不漏地、全部落在二猛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