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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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電話裏雞籠故事的最驚險一段剛起了個頭,耳機裏突然寂寞苦無聲,看看表整個兒剛巧是形容人歪脖子模樣的那時間——十二點半。那一端的主兒連聲拜拜也沒說,更沒有約定下次再談的時間。

頭兒曾在開幕式上正襟危坐,把作家創作上的自由這等意思變相重複了不下十次。然而,在今天早餐飯桌上,他一點也不顧席間還有幾位異性同胞,說他想起了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是我從來隻敢訴諸筆端,沒膽子流連於口舌間的。頭兒說,你那個中篇裏有關性的描寫還要收斂一點,譬如說女人吃不得豹子肉,吃了豹子肉晚上沒有男人下不了駕,又譬如小寡婦勾引男人,女主人公失去貞潔等等,都必須砍,這是我們刊物主張弘揚民族精神,表現生活主流的宗旨所決定必須揚棄的。頭兒說這話時,我一直低頭拚命大口大口地吃包子油條,連連點頭稱是,並保證一定改一定改。直到有人要求轉讓這些刪掉的情節與細節時,這事才被告一段落。

索要我的這些黃色嫌疑章節的人,大家都稱他為黑桃老K。這稱呼是有來曆的,他打牌最看重的是黑桃老K,隻要此牌在手,必勝無疑,這一點已有鐵的事實證明,教所有與他同坐一桌的牌友驚詫不已。

黑桃老K是這次筆會上不與頭兒保持一致、搞自由化的總代表。我不隻一次最少兩次聽到頭兒在背後用幾分讚歎的口氣說,這人有些怪。僅我知道其怪有三:一是他本是漢口一帶新聞界的帥哥兒,來到這座正在為升半格忙乎的城市,完全可以踏平所有的舞場,誰知他卻選了一個最老實巴交的街道小廠的姑娘做了舞伴,且一直伴到筆會最後一場舞會的最後一支曲子,依然忠貞不二;二是筆會上每天的中晚餐總有幾個“跑得快”的贏家買酒來飲,這時他三口兩口扒下幾碗飯便揚長而去,酒星也不曾沾一滴,可是回回早餐他獨自提了一瓶沒有商標的酒,就著饅頭鹹菜自斟自酌;三是他的《百家姓》係列小說,頭兒約了十篇,且常來催貨,他都總說第一篇《趙》快收尾了——就我所知,他的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諸魏蔣沈韓楊一共四四一十六篇,都寫好了,就是不將頭一篇《趙》結了尾,大明大白地攤在桌麵上,回回拿它來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