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裏的打碗花

開庭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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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在晨光裏泛亮,徐鐵力醒酒了,強撐著坐起來,瞅見淡紅的光暈塗滿了四壁。他胖胖的身子映在牆上,像一個黑黑的怪物。屋裏空曠冷清,他扭身下床時看見兒子徐小良。晨光裏小良的眼睛黑亮異常,同時帶著疑惑和怨恨。徐鐵力從兒子的眼神裏看出,兒子是恨他的,恨他想與妻子石琴離婚。盡管鬧了半年還沒有離成。

徐鐵力知道自己將家人的心傷透了。

爸,你還不上班?小良問。

徐鐵力愣了愣說,你爸下崗啦。

小良搖頭,爸爸是國家幹部,怎麽會下崗呢?

徐鐵力聳了聳眉毛,沒好氣地說,小孩子家不懂,甭管我,你怎麽不上學去?

小良怯怯地垂下頭,說,等我媽媽呢。

等你媽做啥!徐鐵力瞪圓了眼。

小良說他等媽媽送錢來交書款。徐鐵力問多少錢,小良說56塊。徐鐵力下床從身邊的衣兜裏摸出錢,說這60塊錢拿去吧,等錢不能誤功課啊。然後就在兒子麵前對妻子石琴好一陣埋怨。

小良背著書包上學去了。

徐鐵力泡了一碗方便麵吃著。石琴和父親徐老爺子還不知道他今天下崗。父親和石琴同在一個紡織廠,同時下崗一年了。父親整日找活路,做過警衛、廁所收費員,眼下成了街頭理發師。石琴下崗後難受了幾天。徐鐵力在民政局做個小幹部,給她找了幾份工作,石琴都沒能幹長。就說民政局所屬的殘疾人福利廠吧,石琴在廠裏做刺繡,活兒倒是幹得來,可她得裝殘疾人。入廠前,廠長反反複複叮囑她,讓她裝聾作啞。不久,她實在受不住了,也不願在殘疾人群裏搶食兒吃了。她自己辭職回家了,因這還惹惱了徐鐵力。後來,石琴與兩個下崗姐妹合股開了個美容院。石琴負責洗腳房的工作。她每天為客人洗腳,徐鐵力竭力反對,石琴不聽,兩個人吵吵鬧鬧,鬧離婚就從這時開始了。徐鐵力知道,他急欲跟石琴離婚,還不僅僅是妻子為別人洗腳。因為他與單位裏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司機好上了。今天,女司機齊燕燕與徐鐵力同時下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