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

譚談?我認識(代序)

字體:16+-

劉慶邦

有機會到各地煤礦采訪,人家得知我是編太陽石副刊的,有時也寫點小說,就問我認不認識譚談,我說,認識呀,十年前就認識。

那年夏天,我和譚談被借調到煤炭部一個叫《他們特別能戰鬥》的雜誌幫忙,我們吃在一起,住在一室。夜裏蚊子咬得睡不成,我們就抱了鋪蓋,到五樓頂的平台上去睡。平台上有風,天上有星,能睡,反而睡不著了。這時我和譚談本可以“談談”的,可我和他都不說話,各自看天。我來自河南,他來自湖南,那時我們還不太熟,彼此又沒有很快熟識的願望和習慣,按北京土話的說法,就那麽慎著。譚談的字兒寫得很瀟灑,無拘無束。人也活得隨便,日裏穿了拖鞋、短褲和舊背心,貓在宿舍裏寫,寫。宿舍和編輯室錯對門,上下班很近便,因此也不大分上班下班。我不知他寫些什麽,不問他。不知哪一刻,他“拖拖”地到編輯室來了,翻翻稿子和報紙。如果有人說了可笑的事,他笑得比誰都開懷,簡直像個孩子。看見他那樣笑法,誰也得跟著笑。當時我想,對這人不用設防。

有一天,他拿出一本子報刊剪貼給我看,上麵都是他“文革”前發的小說和散文,有《收獲》上的,有《解放軍報》上的,等。他說湖南要給他出集子,他正在整理。我不知出於嫉妒還是不服,一點也沒表示驚訝和敬佩,隻看了其中一篇小說便還他了。後來我想了想,當時我奔的是記者,當編輯,對文學創作並不看重。人對自己不看重的事物往往表現出輕視,比如我小時候沿了土路去拾糞,對糞特別重視,而對土路上穿花衣服的小妮子並不羨慕。當我被文學的**弄得神魂顛倒時,譚談已不失時機地一本書一本書往外拋,我連羨慕都來不及了。這是後話。

我倆幫了一段忙後,雜誌編輯部大概覺得我倆還合用,就同時下了調令,要調我們進京。不知犯了哪股子牛勁,我倆都不願意來。調到京都地麵做事,在有的人看來是求之不得的,是抬舉我們,對我們不願來直撇嘴。編輯部的領導也很傷腦筋。後來他們認準我是個好說話的主兒,一次次做我思想的活兒,果然把我說動了心。譚談是很堅定的,說不習慣北方生活,說房子太小,說破天也不願意北上。後來搬出他妻子,說他妻子不願意來,而他和妻子又很不錯,總不能因調動工作的事丟了老婆吧。這樣就把看準他這塊料的人徹底堵了。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