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

乘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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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每到傍黑時分,屋前的地坪裏,擺滿了竹凳、竹椅、竹床,坐著、臥著、或斜躺著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搖動著竹扇、紙扇、蒲扇。

天熱得不能進屋,住在這棟平房裏的所有的人,都到坪裏乘涼來了。

白楊樹下,一個穿開襠褲的伢子,在纏著奶奶講故事。於是,一個不知重複了多少代人的古老的故事,又向新的一代重複了:“從前,有一個細伢子,死了爹、死了娘……”

苦楝樹下,坐著熱心的胖大嫂,她是技術科的描圖員。這時,在悄悄地問新婚不久的同行小宋:“幾個月了呀?”“什麽?”“還有什麽?”胖大嫂伸出手去,輕輕地拍了拍小宋的肚子。小宋的臉倏地紅了。隻有那些隻穿一個短褲兜兜的男子漢,今晚似乎還沒有找到感興趣的話題,一個個全仰頭望著頭頂的天空。

天還沒有黑盡。天空像一個深藍色的湖。沒有月亮。一些先到的星星,已在那裏眨著亮晶晶的眼睛了。仰頭看去,宛如是這個藍色的湖麵上閃動的漁火。

這時,一個女子輕盈地從這塊地坪裏走過。她三十來歲,仍處在女性迷人的年齡。短的襯衫,短的裙子,剛洗過澡,頭發散散地披在肩頭。這一切,使她更具女性的魅力。許多仰頭尋牛郎織女星的男人們的眼睛,一下子轉移到她身上來了。

“小廖,打扮得這樣漂亮,要到哪裏去呀?”

“胡師傅,拿我開什麽心呀。我到招待所去一下。”

她是礦工會的女工幹事廖小芬,住在下麵的那棟平房裏。此刻,她從誰麵前經過,誰都會這麽甜甜地問她一句,她也都是這樣含著笑,爽爽地答複人家。

她走過去了,留下的一路淡淡清香,也留下一串人們談論的話題。於是,在這塊地坪裏乘涼的人們,嘰嘰喳喳地說開了。

先開口的,是一個臥在竹**的壯壯實實的漢子:“是個好女人。娶上了她,男人享福。她幾會管家咧!男人百事不探,進屋隻管端起碗吃飯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