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作民病倒以后,雪强替他找医生,英哥为他熬药。雪强和英哥没有急着回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还要去一趟城里。他们要去城里照B超,看英哥的肚子里是不是真有了货真价实的孩子。
雪强刚回来的那天,人们都说雪豆被送到他家了,他不信,把英哥拉到一边问是不是真的,可英哥却不说雪豆,她说她有更想说的话要说,她说早在雪强刚走的第三天她就想跟他说这些话了。她说她一直把这些话捂在心里等着雪强回来,刚见到雪强那会儿要不是这里的气氛不对,她差一点儿就说出来了。她说她这会儿再也不能不说了,再不说她就要疯了。她说,雪强你要当爸了。雪强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地问,你说什么?英哥甜蜜地红了脸,小声地把刚才的话重说了一遍。
雪强傻了。做了好久好久的一个梦,做得都已经绝望的梦,突然就有人告诉他,这个梦实现了。这跟当头一棒有什么区别?好像是为了让雪强相信,英哥正好在这时干呕起来,呕得满地找胃。
雪强终于缓过来了,因为忍不住地高兴,他的脸红得发紫。他扶着英哥,不住地拍着她的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有人过来问英哥怎么了,是不是吃什么不洁的东西了。雪强忙说,不是不是,英哥是怀孩子了。听的人一愣,以为雪强也疯了,很害怕似地看着雪强走开了。
这里的人好些年都没想过怀孩子的事了,雪强这个时候在这种场合上突然说出这个话,他是疯了还是怎么了?那人过去悄悄跟别人说,雪强说他英哥怀孩子了,你说他是不是想孩子都想疯了。说完还冷笑几声,以坚定他的不相信。听的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说不可能雪强搬回老家去了,就能怀孩子了吧。嘴里说不可能,但心里还是不能肯定,还是想走过去问问。就走过去了,看着吐得很陶醉的英哥,问,你,真有了?英哥羞红着脸,但她嘴上并不羞,她说,真有了,我去看过医生了。不会是医生看错了吧?会不会又是那种什么葡萄胎?问的人还是不相信。雪强火了,冲这人说,错不错关你啥事呀!要你这乌鸦嘴乱嚼舌头!发完火,雪强把英哥扶得远一点,像英哥是他好不容易才抢来的大宝贝,他怕别人抢了他这个大宝贝似的。
可是,雪强和英哥都不得不去认真思考别人的话,毕竟这庄上的人都被蛇咬怕了,他们对于蛇的认识比他俩更有经验。他俩也不敢相信,吃了那么久的苦药都没有救得活的**,仅仅因为他俩搬回老家就活过来了。所以,他俩商量好了,等李作民家的丧事办完了,就去城里照照B超。听说那东西能让人看到肚子里面的孩子的模样。
可是,李作民病倒了,他们又觉得不能马上离开,就决定留下来再照顾李作民一天两天。
这天,雪强去替李作民请医生,英哥留在家为李作民煮姜汤。英哥煮好姜汤,倒了一碗准备给李作民端到床前去,雪果就朝她扑来了。英哥专心忙着手里的活儿,没看到雪果扑过来,雪果过来就把毫无防备的英哥扑倒了。被扑倒后的英哥吓得失声尖叫起来,手里的汤碗飞出去了,姜汤撒到了雪果的身上。雪果被姜汤烫了,但雪果并没放开英哥。英哥的挣扎尖叫,只能更加刺激他那疯狂的兽欲。这时候的雪果完全是一头凶猛的野兽,一头只剩下欲望的野兽。
病成一根死树的李作民像遭电击一样从**弹了起来,顺手抄起雪果扔在地上的木棒把雪果打昏了。李作民要英哥帮忙把雪果拖进上着铁门的房间里去,英哥不敢,英哥在一边发着抖,连看都不敢看雪果一眼。李作民只好自己拼尽力气把雪果拖进房间,再把铁门锁上。
做完这些,李作民已经耗尽了他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他这时候很后悔把雪果带回家来。雪果在医院里呆着等医生观察,观察了几天都没疯的迹象,医生批评李作民说,也没见过你这种当父亲的,硬是要把好好的一个儿子当成疯子。医生说,我们医院是要把疯子治成正常人,不是把正常人治成疯子。医生还说,我倒是觉得你这个当父亲的不大正常。医生说雪果没病,拒绝医治,李作民只好把雪果做的那些事和他下了雪果脚板的事跟医生说了。可医生说,他不能仅凭一个人讲的故事就确定雪果有病没病。他们要根据病人的实际表现来定该不该治。
由于当时医生坚决说雪果没病,李作民也有些怀疑是自己错了。
现在看来,是医生错了。
李作民锁好雪果,来到英哥面前时,腿脚一软,就跪在英哥面前了。英哥急忙要站起来,可她动了几下都没站得起来。她的腿成了煮熟的面条了。英哥索性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李作民伸出无力的手,去替英哥擦眼泪,像父亲安慰受惊的女儿一样,李作民说,别哭孩子,没事了。李作民感到非常的累,说上两句话他得歇歇气,才能把气缓过来。英哥看他那样子就不哭了。英哥要把他扶到**去。李作民却没马上起来,他还有话跟英哥说。他说,孩子,今天的事是叔对不起你,叔养了个畜生,差点儿害了你,叔给你请罪了。说完,李作民就把头磕向了英哥面前的地。一声闷响过后,李作民就歪在那儿了。于是,英哥再一次尖叫起来。尖叫过后,英哥就跑了。英哥跑出去叫来了几个人,把李作民抬上床去。
雪强把医生接来的时候,李作民还没有醒得过来。雪果也还没醒来。英哥见到雪强,忍不住要哭。雪强觉出发生了什么事,把英哥叫到一边问。英哥就呜呜哭着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雪强听说雪果对英哥做出了那种举动,心里火起,要开了铁门揍雪果一顿。英哥不让,英哥说,雪果是疯子,他做的事他又不明白,你揍他有什么用。她埋怨雪强他们不该把雪果从医院里带回来。因为受了惊吓,英哥这时候开始了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雪强扶着英哥不知所措,心痛得都要哭了。
医生看完了李作民,雪强要他看看英哥有没有事儿。医生是雪强从对面半坡公路边请来的,是一个跟他一样年轻的,刚从县卫校毕业的个体医生。年轻人看英哥呕得厉害,问她吃了什么没有。英哥说,我不是吃脏东西了。年轻医生说,那你怎么这么个吐法?雪强说,我媳妇她怀孩子了,今天摔了一跤,你看看有没有事?年轻医生听了笑笑,要英哥伸手给他摸脉。英哥把手伸给他,把脸靠在雪强的怀里。她吐得很累。
李作民抖抖索索走出来了。医生给他挂着吊针的,可他刚才听到雪强跟医生说的话了,他知道英哥怀孩子了。他先是心里一阵高兴,后来又替英哥担心,要起来看看英哥有没有事。他就拔了吊针起来了。
哎呀,叔你怎么起来了?雪强看到李作民起来了,慌忙放开英哥去扶李作民。李作民不要他扶,李作民用一只颤抖不已的手挡住雪强,弱着声音问医生,她没事吧?医生不回答他,只说,你怎么搞的,快回去回到**去,你怎么能随便把针头抽了?但他还是要问,她没事吧?医生说,没事没事,你快回到**去。李作民不回,他显得非常的固执,他一定要医生回答他英哥是不是真的没问题。医生认真地跟他说,英哥真没什么事儿。这样他才朝英哥和雪强笑笑,回**去了。
医生说没事,雪强就放心了。雪强把李作民扶到**,帮着医生重新给他打上吊针,坐到他床前听他说话。
李作民非常虚弱,脸上的笑一飘一飘的,像是一张很薄的膜被风吹着。李作民为雪强高兴。李作民说这么些年来桥溪庄人先是求菩萨,后来是喝苦药,可就是没想到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说,雪强你搬回老家去是对的,桥溪庄不是个好地方。他要雪强马上带英哥回去,让她好好养着,好好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他说这个孩子可是桥溪庄的希望啊。雪强也高兴。雪强答应马上带英哥回去,他说他把英哥送回去就来看李作民和雪果。他一高兴就不计雪果的仇了。李作民说,你就不要来看我们了,把英哥照顾好,你要把这事告诉你爸妈,告诉庄上的所有人,让他们也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