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我來到了金竹山,這座全省聞名的煤礦。
礦山以一副冷冰冰的麵孔迎接著我。電車道上,不見礦車跑;辦公樓裏,見不到一個人影;礦山兩邊山崗上的小路上,倒是看到不少的人在不安地奔跑著。不知什麽地方,還不時傳來一聲聲槍響。往日用來宣傳好人好事的宣傳長廊,此刻變成了一條大字報“街道”了。
那一年,我離開這裏時,正是饑餓的歲月;如今,我回到這裏,卻又是“炮火連天”。礦裏的兩大派組織,正在進行激烈的武鬥。我,為什麽這樣不幸呢?
天黑盡了,辦公樓裏一盞燈光也沒有。我在門口徘徊了好一陣,很想在這裏碰到一個熟人!然而,沒有一張熟悉的麵孔出現在我的麵前。1961年,我從漣源楊梓鐵廠調到這裏。在這裏僅僅工作了三個月,就參軍去了。時間太短了,認識的人太少,哪那麽容易碰到熟人呢?
看來,今天晚上是沒有辦法了,隻能明天了。我來礦山招待所,希望能在這裏住一晚。這招待所不大,大概有四、五十張床。服務員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工人,姓陳,待人很熱情。他聽我陳述了情況,又看了看介紹信,為難地皺起了眉頭。
“怎麽辦呢?房子都被人占領了,沒有地方了。”
我沒有說話。我能說什麽呢?
“唉!”陳師傅重重地歎了口氣,“這世道怎麽變成這樣了啊!簡直全亂套了。”
我呆呆地站在他麵前。
“你在礦上有沒有熟人?”
突然,陳師傅問我。
我搖了搖頭。
陳師傅又皺起了眉頭。然而,這位老工人,沒有推脫不管。他再一次地一間房子一間房子去清了一次。沒有,一張鋪也沒有了。接著,他又找了好幾個人談了談,請他們或找熟人搭搭鋪,或回家去住一晚,讓出一個鋪來,沒有一個人接受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