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蜻蜓

第十章

字体:16+-

大半年了,东征大军进驻提比比亚城已有大半年了。将提比比亚城作为东征军的大本营,源源不断地对周边的城市进行攻击,虽说进程并非势如破竹,可也是一帆风顺,奥斯格特帝国名义下的东征大军占领沙亚比利版图越来越大,大军自身受到的威胁也越来越校艾里的离去并没有消除他给阿鲁弗尼的压力,时间过去了许久,阿鲁弗尼依然能真切地感受到艾里带给他的压迫感。不得不承认,艾里的话就像一个紧箍咒一样套牢了他,挣脱不得。在这种本能的威胁面前,阿鲁弗尼愤怒不甘却又自然而然地遵从了艾里留给他的指示:他不再把所有的奴隶都拉入军队里面,他也再没离开过提比比亚城,一直镇守其中。

心理阴暗面的持久和扩散,阿鲁弗尼对艾里的不仅仅再是嫉妒与不甘,而是怨恨!艾里对他而言,无异于牢笼,一个禁锢了他所有行动自由甚至是思想的牢笼!

阿鲁弗尼坐在椅子上用余光瞟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尹梦荷。尹梦荷一如往常地顺垂着手臂,低着头静止如木桩地杵在那里。

阿鲁弗尼的坐姿是呈懈怠地微斜着的,他对尹梦荷的感觉是温存的。只要有她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她,想亲吻她的鬓角想抚摩她的秀发或者仅仅是用指间碰触一下她的肌肤。然而尹梦荷却总是一只战栗着的兔子,哪怕是接触到他的目光也会害怕得发抖;阿鲁弗尼的手一碰到她身上的任何部位,她都会像是被荆棘刺了一下,闪电般的缩回去,颤抖成一团。

想要温柔地表达善意的目的无法达到,尹梦荷的反应让阿鲁弗尼变得狂乱,丧失理智,他用更为粗鲁的方式对待了她。狂风暴雨般的宣泄总是让他死了一次又一次。活过来之后,心力交瘁,再无力气动弹分毫。

那阵熟悉温馨而略带急切的感觉忽地涌现心底,阿鲁弗尼知道,那是小精灵蕾拉娜在呼唤他把她放出来。蕾拉娜热情的举动总使他无以反应,所以他绝少放出小精灵蕾拉娜,除非他空虚得急需一阵聒噪声替他赶跑那股寂寥。

他静静地体会着来自体内潮水般涌动的温情的冲击。

“禀报统帅,”门外响起士兵的声音,“帝国皇室七公主殿下有紧急信件送到!”

尹梦荷默默地去打开门,接过信,呈上给阿鲁弗尼。尹梦荷已然成为一件不会说话的人形工具,她像是把阿鲁弗尼每一件事都当成自己不容推脱的使命。看到她这样僵直的麻木不仁的样子,阿鲁弗尼恨不得要把她给掐死。他讨厌极了她毫无主见毫无思想活象个木偶。他每次冲着他大发雷霆的结果却只能使她更为诚惶诚恐,做事愈小心翼翼。

他要她像个人!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有什么事就去做!

阿鲁弗尼打开信,努力地想要在纸张上找出他能认出的那个名字。没有。他合上了信。

“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帮你把信送来的吗,”一个人无所畏惧地径直推开门走进来,“火奴鲁鲁?”

是艾里!阿鲁弗尼霍然站起,震落了桌子上的那封信。

“你看起来很吃惊啊,瑞克。”艾里神情轻松地说,“几个月前你送走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阿鲁弗尼盯着艾里,无语。

“本帅要接管东征大军,从现在开始,你将不再是副元帅。”艾里平举起一匹黄绸缎子,朗声道,“宣吾皇陛下旨意:原东征大军副元帅瑞克,抗旨不遵、违逆军令、涉嫌先后杀害朝廷谴派来掌管提比比亚城的三任官员、动摇我奥斯格特帝国之根基,罪同叛乱……所犯之罪共计二十四条,旨到之日立刻将其押解回京,接受审判。”

“……”

艾里收回圣旨,看着阿鲁弗尼:“你有辩解的机会,但不是现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杀朝廷派来的官员?”

“……他们要奴隶。”

“你是说他们不同意废除奴隶?”艾里摇摇头,“你实在太不聪明了,瑞克。你知道帝国为什么会发动战争吗?”

从见到艾里开始,现在是阿鲁弗尼心情最为平静的时候。

“战争是为了扩大疆域版图,是为了让当权者获得更大利益和财富,奴隶便是最为重要的财富之一。”艾里说。

阿鲁弗尼惊愕瞪大眼睛。难道艾里忘在军队在出发前讲的那些说辞了吗?难道这场战不是为神、为神的使命而战的吗?

“……而你却样样背道而驰。朝廷派官员管理提比比亚城就是为了能更好地得到财富,你却杀了那些官员,不但使帝国得不到一点儿财富,还得让帝国为东征大军支付昂贵的军费。你甚至还废除了奴隶制度,你可知道你的这个举措引起了帝国乃至整个大陆所有国家的惶恐不安,他们纷纷出言指责帝国的这场军事行动,现在帝国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埃帝国在几个月前就想下旨撤消你的职务,但又害怕你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举兵造反,所以拖到现在才让本帅带旨前来。”

阿鲁弗尼的脑子有点乱,原来这一切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开始明白艾里还没说完的那句“最重要的一点是……”后面是什么了。

外面突然传来了守卫的喝呼声,其中夹杂着一阵打斗声,打斗声以很快的速度地朝这边移动。门“砰!”地一声被踹飞了,室内涌入了十多个人。

外面紧追而来的士兵也冲了进来,将入闯者团团围祝艾里也拔剑在手,喝问道:“来者何人?”

十几个人虽然很像人,但绝非人类,因为他们的脖子上和手臂上覆盖着一曾类似鱼鳞的五彩鳞片。一个年长者回答:“我们乃维护正义的龙族战士!”

艾里大声说:“什么龙族?主神大人创造这个种族了吗?”

自称是“龙族”的长者指着阿鲁弗尼,激奋地说:“他撕破了正义的圣袍,他高举邪恶的旗帜遮蔽了光明的太阳!他率领着的大军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尸骨成山,生还的人类在他的铁骑之下苦苦挣扎着,胆战心惊地生活着!就因为这个恶魔的残暴不仁,圣明的多不达大人赋予了我们维护正义的神圣使命,我们要对这个十恶不赦的撒加进行审判!”

阿鲁弗尼认请了,真的认清了在前面激昂陈词老者,尽管他的脖子和一些**出来的皮肤上长出了鳞片,身体和精神也都朔健了不少,可还是改变不了原来摸样——那个在大山脉里曾对一个奴隶说“奴隶的存在便是罪恶”的老人哟!他也听清了,往昔那个慈祥的老者叫他“魔鬼撒加”!

奴隶的存在便是罪恶——看呐,他阿鲁弗尼经过的地方就再也没有奴隶的存在,罪恶在他阿鲁弗尼的手中消失了!你们睁开眼睛看清楚啊!他想要大声地质问老人,他把那句话当成了奋斗的目标,可是在他做得很成功的时候,为什么又要跳出来否决了他的信念他的行为他一切的一切?

他终究还是没问出口,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谁才是正确的。

他彻底崩溃了,疯狂地大笑起来。

阿鲁弗尼胸前突然一凉,笑声倏然而止,他慢慢地地低下头,看到一柄剑从自己的胸前透体而过,没有鲜血滴落,鲜血早就在最短的时间内凝固成晶体了。他缓缓地转过去,带着最后的幻想想证明把利剑刺进他身体并不是她。

阿鲁弗尼的身体还没完全转过来,尹梦荷就用力地抽出宝剑,搁在自个儿的脖子上一划——两人旋着身体倒下了。

阿鲁弗尼拼命挣扎着挪近尹梦荷,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想唤醒睡着的人儿似的拍打着她的脸庞,大叫:“尹梦荷——尹梦荷!尹梦荷……”尹梦荷吃力地眯开眼,她看到他的眼里映出她的脸,她知道自己的眼里也会有他的身影。她轻松地笑了,姐的仇报了,爹的仇报了,她就可以不再负疚地去爱抱着自己的男人了——好想好想在死之前抚摩他的脸。于是尹梦荷伸手摩挲他的下巴,张嘴说话——她发现自己又可以说话了:“爱……你,不、懂!”

她的手无力垂下去。

恐惧立刻占据了阿鲁弗尼的身体,他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蕾拉娜!蕾拉娜快来救尹梦荷啊快啊!”

蕾拉娜伴随着光芒出现了,惊呼了一声,慌手慌脚地施展光明系治疗魔法,光环立刻笼罩住阿鲁弗尼的伤口。

阿鲁弗尼大叫:“救尹梦荷快揪尹梦荷!”

“逝去的生命是无法挽回的,阿鲁弗尼再不救也会死去的!”蕾拉娜边扁着嘴巴哭,边继续施展魔法。

“不!”阿鲁弗尼抓住蕾拉娜,将她甩得远远的,抡起宝剑就朝老人扑过去。

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刚才的那翻话刺激了尹梦荷,她就不会去刺杀我,她也就不会自杀了!都是他害的!他该死!我要杀了他!

然而就在阿鲁弗尼刚要冲出去的瞬间,一条黑影从外面冲进来掠过人群,然后撞破窗户跳出去,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那条黑影的具体形态。

等在场的人们反应过来时,房间里已经不见了那条黑影的踪迹,阿鲁弗尼也已杳无踪影。

抓着阿鲁弗尼并把他带出去的是个红头发红眼睛长着一双巨大黑色肉翼的奇怪男人。此刻,他正扯着阿鲁弗尼的身体展翅飞翔在空中。

阿鲁弗尼悬空着使尽全身的力气挣扎,他也不管自己的脚并没有踏在结实的土地上,挣脱了这个怪异男人的手杖也就意味着将从高空坠下,摔得粉身碎骨。

拍打着翅膀的男人开口了:“至高无上的安肯森德姓氏的唯一继承者,你动了感情了。”

泪水沿着鼻翼流到因痛苦而张大的嘴里,阿鲁弗尼发现,泪水原来是咸的。

“伟大的魔族领袖安拉多·安肯森德领导着魔族与神族进行征战,在伟大的安拉多领袖领导之下,一千三百年来魔族占尽上风掌握着战争的主导权,神族派出一个圣女诱发了安拉多的情感,使他无以负荷,伟大的安拉多最终死在神族的阴谋之下。现在,安多拉的唯一继承者重蹈他父亲的覆辙,将死在感情之下……”“我要杀了他!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他们的力量十分强大,是仅次与神魔两族的种族,被杀的只能是你。”不知是受飞翔的姿势限制,还是天生就如此,长翅膀男人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不曾变过,冷得像块冰。

“你的力量弱小得可怜,未来的凝血之王,你的身体机能连一个强化过的兽人也比不上。”翅膀男人冷冷地说,“魔族的长老在十年前吩咐吉兰格将你带回凝血族继承王位,秉承伟大的安拉多未完事业,与神族进行抗战。可吉兰格违背了长老们的命令,因为如果你成为了凝血族的王者,那将是凝血族乃至整个魔族的耻辱——你弱小得像一只蚂蚁!”

“你是谁?”太阳被那对巨大的翅膀遮住了,阿鲁弗尼仿佛头顶着块乌云,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真切吉兰格隐藏在阴暗里的那张脸。

“可是吉兰格无法不遵从长老们的旨意,更改变不了你的身体里流着的伟大的安拉多的血液。”吉兰格自顾说下去,“所以吉兰格在暗中跟着未来的魔族之王,保护他不受到任何的伤害,直到他能掌控隐藏在身体里所爆发出全部的力量。”

阿鲁弗尼感受得到来自吉兰格身上的和他一样冰冷的气息。他停止了挣扎。“你……是你杀了那些要杀我的人,在大山脉里?”

“那天是月圆之夜,未来的王。”

阿鲁弗尼不懂。“什么?”

“任何一个魔族族人在月圆之夜看见月亮便会爆发出所有的力量,爆发力量结果会使自身虚弱。所以魔族族人都会选择在月圆之夜进入沉睡状态。”吉兰格说。

“那……”

“那是你的杰作,未来的王。”这是吉兰格所说得最为柔和的一句话,“如果不是您的身体里掩藏着安拉多的力量,您就没有资格继承王位。”

沉默片刻,阿鲁弗尼问:“你要带我去哪?”

“除了魔族,未来的王,您忠诚的护卫可以带您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

“……去奇洛人居住的地方!”

“吉兰格不知道什么奇洛人,但吉兰格可以带未来的王到妖精族,他们什么都知道。”

妖精族,最具智慧的一个种族,千百年来遁世隐居,从不理会外界的征战与纷扰,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人族的贤哲也从没停止过寻找妖精族,希望在他们的那里得到智慧,可传说只有号称中山贤者的奥斯格特帝国开国皇帝基凯列亚撒大帝到达过妖精族族人居住的地方。

妖精的居住地是幽清而平静的,在夕阳即将下山的傍晚,族中的老人小孩欢坐在微风习习的林间嬉戏玩闹,小孩好动调皮地利用别人的身体和树木做掩护相互追逐着,老人乐呵呵地看着小不点们摔倒爬起来又摔倒,偶尔神说扶上一把,彼此间露出会心爽朗的笑声。

阿鲁弗尼突然的从天而降使妖精族人们停止了欢闹,老人们站起来,小孩则好奇地对他围观。

妖精族人的是身材比较娇小,平均的身高不过是到阿鲁弗尼的肩膀,他们有或红或蓝或褐不尽相同的发色,一对尖尖的耳朵高高地竖在脑袋的两侧。

“你是谁?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一个妖精小女孩好奇而又天真地仰望着阿鲁弗尼问。

阿鲁弗尼为这个妖精女孩天蓝色的眼瞳蓦然悸动,身体无可遏止地轻颤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貊吟,回来。”一个花白胡子橘红色头发的老妖精走上前,友善地对从天而降的两个男人说,“我是妖精族的司命莫名,欢迎来到妖精族,魔族的王者、魔族的战士。”

“你……你们……”阿鲁弗尼语不成调。

“魔族的王,你猜得很对,”莫名像是知道阿鲁弗尼心里所想,微笑地点点头,“在千万年前,有的人族叫我们——奇洛人。”

“……”正在阿鲁弗尼激动得无以复加之时,他蓦然发现不远处伫立着一座与妖精族人差不多高低的雕像——是主神多不达的雕像!妖精族的老人们刚才就是围绕着这座雕像席地而坐的。他的眼里迸射出骇人的光芒:“奇洛人供奉多不达?”

莫名说:“被神族认为是魔鬼撒加的追随者的魔族,崇拜与信仰的也是主神多不达。我们供奉着主神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阿鲁弗尼猛地救住莫名的衣襟,疯狂地摇曳着,大叫,“不会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不会……”“你知道什么是神吗,魔族的王?”莫名神情淡然地地问。

“神不过是创造了你们这群无知愚蠢的生物,制定一条一条的规定让你们必须服从,而无聊时随时可以把你们毁掉的家伙!他是个混蛋!”

“根本不存在神的旨意神的契约,所谓神的意愿不过是人们自己强加给神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莫名看着阿鲁弗尼的眼睛说,“神没有正邪之分,神没有是非之念,神没有对错之别,魔鬼撒加和主神多不达本来就是一体的!就像每一个生灵只有生命和死亡一样,神也只有创造和毁灭——创造一切所能创造,毁灭一切所能毁灭。神是伟大的,他的伟大并不是创造了我们,他的伟大在于创造了我们之后又毁灭了神自己!”

莫名又说:“对于给了我们生命的神,我们难道不应怀着缅怀的景仰予以感激吗?”

阿鲁弗尼脸红脖子粗地喊:“他不公平!”

莫名笑了,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明知犯错却没有勇气承认而大声斥责。“你指的公平是什么?是让神给我们相同的面孔,让我们走相同的路,拥有完全相同的命运?很可惜,没有命运之神的存在。”

阿鲁弗尼无语呆立片刻,猛然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根本没有神的意愿——这一切也都是你们强加给多不达的!”

莫名说:“奇洛人的祖宗诅咒过神憎恨过神,最终他们感激神理解神。如今他们的后人也可以安然地面对着神,歌颂着神。你为什么不放下你的成见?你会发现,主神把他所能给你的一切都已给了你。”

“你不明白!”

“我明白,每一个妖精族人都明白。”莫名轻轻地说,“你并不是唯一生存下来的诅咒之子——精灵女王和人类是妖精族的先人。”

阿鲁弗尼被莫名的话定住了:妖精族是两个不同种族结合的后代,他们都是诅咒之子!他颓废呆滞地松开了莫名的衣襟,绝望而希望地穿过一个个妖精族人的身旁,一步一步地朝多不达塑像走去。他一寸一寸地抚挲着由石头雕塑而成的毫无生气的多不达。一片落叶飘落在多不达的头顶,阿鲁弗尼自然而然地将它拂落。他说:“虚无的神啊,感谢你将生命赐于生灵,感谢你将智慧寄予生命,更感谢你让愚昧主宰着智慧!”

所有的妖精族人都安静地看着阿鲁弗尼的一举一动,既没有惊叹也没有欣慰,在他们脸上永远呈现出那一抹的恬淡与柔和。

很久很久,阿鲁弗尼蓦然回首望着莫名,他在脑海里回放着雕刻着尹梦荷最后那一刻的神情,他努力地把那句话保持最初的原貌重复出来:“‘爱!你、不,懂……’是什么意思?”

莫名依然微笑:“你早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吗?”

阿鲁弗尼不再说话,步伐缓慢而稳健地走出了妖精族人的视野。吉兰格紧随其后。

扎着两根小辫的貊吟跑到莫名的身边,拉扯着他的手,不解地问:“司命爷爷,你为什么要教他欲望呢?”

“你以后会明白的。”莫名慈爱地抱起小貊吟,“丫头,告诉爷爷,刚才玩什么了?”

莫名没有把他的说透:爱,也是欲望的一种。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