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蜻蜓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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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路大军大致按照原来的行军路线前进着,趋利避害,不急不缓。路上遭遇了几场战争,有主动去进攻的,也有被动迎上较弱的敌军。军队攻陷了几座防卫薄弱城镇和村庄,获得的战利品基本上满足了整支队伍的需求。

自从那个付出惨重代价的矿场之战、茂林掉了一条胳膊以后,每一次的军事会议总是静悄悄的沉寂,除非必要,天雨也绝少发表大篇言论了,一只手的茂林再也没有急急噪噪地拍案而起大声保证了。每个将领看着阿鲁弗尼的眼神改变了,这种多了某些东西的目光能是他长时间地感到愉悦欢快。

他不再仅仅只是躲在厚厚的帐篷里面等待战争落下帷幕,或站在居高临下的高岗上或更为接近地缓步在战场的外围观赏着,从开始到结束。他彻底习惯了战场上发出的轰天震地的吼叫、锋利的飞快的重的兵器把人类的身体切碎剁成肉酱脑浆迸裂的血淋淋场面。他不再恐惧不再害怕,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浸染在那巨大的澎湃的的**与亢奋之中。

与艾里的北路大军会合的地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在南路大军挥戈杀到那里时,那个城镇早就被艾里给占领了,已长达五六天。从时间上看,艾里根本就是在那里等候南路大军的,或着说是在等候阿鲁弗尼。

阿鲁弗尼走进了被艾里暂时当做书房的县办公大楼的某间房子。艾里正坐在书桌上看着一本厚厚的书。

阿鲁弗尼看着座位上的艾里,照规矩他应该施礼的,但他实在不想在那个男人低头,只要一想到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卑躬屈膝的样子,他就讨厌。

艾里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书房里多了一个人,眼珠都不转一下,神情不变继续看书。看完一页,翻好页码才放下书,伸手去端放在桌角的茶,抿一口,润润嗓子,然后又姿态优雅地盖好茶杯。他说——在开口的同时又拿起了书,眼睛还是没看阿鲁弗尼:“大军攻占这个小镇已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还不见敌军前来镇压呢?”

阿鲁弗尼大惊。他现在想的就是这件事,以前他只要攻占一座城镇,提比比亚就会立刻派大军来镇压,弄得南路大军只好转移,由于时间的仓促,常常使得大军转移时有……些许狼狈。可为什么艾里占据了这个小镇等候南路军已有好些时日,为什么还不见提比比亚城谴派精锐部队来呢?

他立刻感到被窥探的惊慌失措。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心理战术,以前每攻占下一座城池,不管它对大军有无可利用之处,都决不主动撤退和再进攻其他城镇,等提比比亚派兵出来后就立刻撤退。每一次都经过这样的程序,久而久之,在他们的心理就自然地养成了只要他们不赶,我军就不会有所行动的观念。敌不动,他们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制定更周详的歼敌计划——何乐而不为呢。”

艾里直到现在才正式放下手中的书,以一贯打量的目光看着阿鲁弗尼:“你知道天雨法师是怎样评价你的吗?”

阿鲁弗尼静静地等艾里把话说下去。

“他说,”艾里轻松自然地交叉着手指,仿佛是为了证明以下的判断都是客观和不关已事的,“瑞克副元帅不懂兵法不懂战略,他只懂得一件事,那便是……恩,杀戮,他能完美地制造一场完美的屠杀。南路大军所经历所有的战争皆是以如何才能制造出更为异美的凄惨贯穿始终。副元帅的这种本领随着战争次数的增多而愈发突显,而他唯一要做的事,似乎只有站在战场外欣赏他所制造出来的屠杀……”说着说着,艾里再也装不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和冷漠,脸布的表情逐渐地僵硬了。谁也不会想到,五百人的先发部队迎战九百敌军落入下风,可以派兵援助却不派兵,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倒在血泊之中,身为统帅的瑞克才发兵前去剿灭;谁也不会想到……“下面怎么做?”阿鲁弗尼说。

艾里蓦然惊醒,阿鲁弗尼丝毫不带表情如同橡胶制成的脸部,以及公事公办冷冰冰的语态使他感觉自己失态了。在阿鲁弗尼进来之前他就告戒过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过于溢于言表的,因为事态的发展完全脱离了他原先预定的轨迹,他再也无法将这一切回归到原来的位置了。

“进攻提比比亚城?”艾里还没开口,阿鲁弗尼又先说了。

“提比比亚城将是我军以后占领沙亚比利最好的根据地,当然不会放弃它。”艾里说,“问题是该如何进攻,从哪里进攻。”

阿鲁弗尼轻哼一声,他实在厌恶极了艾里故作高深的样子。“你将两军集合在这个地方,不是打算从这里直接进攻?”

“不。”艾里摇头,“你带这大队人马日夜兼程往这里赶,提比比亚方面自然会有所察觉,即使提比比亚城城主再笨,也不可能会想不到两军集合后给他带来的威胁,可是他却一点也没阻止你我会合的行动,很显然他早就对我们严阵以待,更甚者早就设计好陷阱,就等我们跳下去。”

艾里站起来,摊开事先准备好的地图,“再则,这个小镇也不是最佳的进攻位置。最佳的进攻地点是在……”他圈了一下提比比亚城南边的一个城镇,“这里!你行军经过的这个城镇。”

艾里既然清楚这里不是最佳的进攻地点,可他却在这里虚度时日,还要南路大军匆忙赶过来又要急忙转回去,于是他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你在迷惑敌人?”

“没错,他们对这里充满戒备,必然会使别处疏于防范。”艾里说,“计划早就拟好了,我还是带着四万人马南下,而你带着其余的部队假意要往被进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一路的征战,一路的扩充,艾里的北路大军已有将近六万人马,而阿鲁弗尼的南路大军则飞速膨胀到七万多,其中包括五万多由奴隶编制而来的。毕竟在这块大陆上,十个人中有一个人是贵族,两个人是平民,剩下的就全是奴隶了。艾里只带四万,这就表示剩下由阿鲁弗尼带着的是九万人马。

“……我,要做什么?”

“根据时间来算,你到达这里后,”艾里的手指在地图上指一下,“立刻回来接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军能成功占领提比比亚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

说完,艾里的嘴唇成一定的弧度。阿鲁弗尼扭过头,不去看他的笑容——这笑容是艾里对自己自信的一种表现。

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着,提比比亚城的反应也都在艾里的预料之中。尽管东征大军分分合合的举动出乎意料,尽管大部队开往非最佳进攻地点的行动令人费解,但是九万人与四万人哪个更具威胁性却是显而易见的,于是提比比亚城为此迅速地调整了兵力部署,这一段时间内,提比比亚城墙上尽是匆匆忙忙来回奔走的士兵的身影。

唯一与原计划有些许出入的便是,当阿鲁弗尼率军来到指定的地点后却没有立刻回转大军前去支援艾里,而在那里驻扎了半天。所以等大军赶到艾里作战的地点时,战斗的场面已极为惨烈。

艾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率领着所剩不多的士兵抵挡敌军的反扑。攻占城池读对进攻者而言,无疑要丧失更多的优势,因此艾里的军队不论是现有的士兵还是后援依靠都落尽下风,处于挨打的境地。但无论是进攻着还是防御者长时间作战到了此刻都已是筋疲力尽,两方人马与其说在战斗不如说是在进行着最原始形态的野兽撕杀与肉搏。

用浴血奋战来形容现在的艾里最是合适不过了,他已经受了很重很重的伤,每手刃一个敌人都要用剑支撑着摇摆不定的身体,大力地喘息,但马上又会有另一个敌人扑上来。

拄在地上支撑着艾里身体的用精钢铸造而成的宝剑和敌人的兵器和骨头碰撞而缺了刃,崩了口。

阿鲁弗尼所率的大军加入战场,东征大军很快地主导了这场战争,攻占了城门。东征大军从这个城门潮水般的涌进了提比比亚城,其他城门的守卫士兵见主城门沦陷,或撤出提比比亚城后干脆扔下兵器投降。

东征大军控制了提比比亚城。

豪华之极的城主卧室成了东征大军主帅艾里的病房。以万魂魔法师天雨为首的六七个魔法师竭尽全力筋疲力尽地结束了为艾里治疗,天雨疲累地擦着汗对站在床头的阿鲁弗尼说:“启禀副元帅,我等已为元帅止住了伤势,但是元帅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没有几个月的修养是无法康复的,所以末将认为还是把元帅送会奥斯格特先。”

“出去。”

老魔法师们相互搀扶着步履虚浮地走出了卧室。

阿鲁弗尼对**躺着的艾里说:“你听到了吗?这里不再需要你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艾里苍白的嘴唇吐出了低不可闻的声音。严重透支的体力和严重的伤势使他无力挣扎起来,哪怕是一句稍具威慑性的质问也问出来。

如果不是他故意拖延了半日才率兵援救,这原本是一场完美的战争。艾里感到难受极了。

阿鲁弗尼明白在艾里苍白无力的话语背后掩藏着多大的愤怒。他咧开嘴,艾里任何即使是非常微小的不如意对他来说,无异于像注入了兴奋剂。

“你知道我为什么放那把火?因为我要证明,我一样也可以做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分开?我要证明,没有你我也会做得很好!你更知道我为什么故意来迟?因为——”他嘴脸狰狞地盯着艾里的眼睛冷冰冰地吐着字,“我要看你倒下,在我面前!”

艾里闭上眼睛,抿着嘴,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

阿鲁弗尼听清楚了,艾里是在笑!他脸色大变:“你为什么笑?你应该很生气,应该很愤怒的!不是吗——你为什么要笑!”

艾里的声音很平静,他说:“你是一个令人费解的家伙,不可否认,你曾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我想搞懂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的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现在我终于清楚了,你不过是一个有着极强嫉妒心、奉行着怪异的价值观,所以才会做出那么不计代价、看上去甚至有些疯狂的举动。你要看我倒下去,是因为你在我面前感觉不到自己的一点分量。”

阿鲁弗尼的心情恶劣到极点,攥紧拳头想要在艾里受伤的身体上狠狠地擂上一拳以发泄。他忍住了,他知道……艾里说中了他心底的最隐秘的那一点——他被打中要害了,疼得要命。

艾里眼睛睁开一点问:“你知道我欣赏你哪一点吗?”。

“我不想知道。”阿鲁弗尼咬牙切齿地回答。

“……”艾里已没有多少的力气了,“我就要离开了,能跟你说的也不多了,下面我说的你都要记住了:奴隶是最廉价的战争工具,可是大量地收编奴隶会使整个军队失去平衡,所以要严格控制奴隶在军队中所占的比例。还有,奴隶在军队中永远是最低等的成员,绝对不可以让哪怕是一个奴隶最低层的骑士平起平坐,绝对不可以!不然,以骑士为主体的军队会立刻崩溃瓦解……”“你不要再说了!”阿鲁弗尼大喊。

“……还有,无论如何绝对不可以放弃提比比亚,只要军队一撤出提比比亚城,就意味着这次东征将彻底失败!”艾里努力地想要把话说完,“最重要的一点是……”“来人!”阿鲁弗尼尖叫起来,“快把他送回奥斯格特,立刻,快!”

护送艾里回奥斯格特已起程几天了,照估计也快到帝都了。这段时间内,确切地说是艾里一离开提比比亚城,阿鲁弗尼就开始心神不定,思绪混乱得如同小舟在风浪中颠簸,摇摆与起伏都不是他这个水手所能掌控的了。头脑中的某些零星思绪总是竭力遏止归于沉寂之后又不受控制地不断滚泛上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艾里接下来要说究竟会是什么呢?每当阿鲁弗尼行事恍惚或呆坐走神之际,就会蓦地涌现如此念头,就像用力堵住泉眼却因为一个疏忽而让他迸发出来。阿鲁弗尼已为此耗费了几乎全部的心神,原本黑暗一片的梦际,最近时不时地传来了艾里那句犹如断了线的半句话。每次凝聚所有的意志力与之相抗衡,结果却只是大汗淋漓被惊醒。

阿鲁弗尼开始痛恨自己的软弱与无能。

浴盆里升气的氤氲逐渐地弥漫了整个浴室,先是对面墙壁上的镜子开始模糊,布满雾气,雾气在镜子上凝结成小水滴,小水滴慢慢变大变厚重变成大水滴,大水滴沿着平滑的镜面开始下滑,越滑越快,最后无声着地。无数的水滴将大镜面划得明暗不分、凹凸不平,镜子里的人影也严重失真,支离破碎地连接着。周围的景象都变得朦胧,变得神秘。

阿鲁弗尼全身浸泡在滚烫滚烫的热水中,让人难以承受的高温煮得他死去活来。他用力地搓揉着有些发红的肌肤,直至变成烧红,活脱像一只被剥了壳的熟虾。他拘一捧水浇头淋下,分不清脸上的**是残留的热水还是汗水。

水顺着湿透的发梢漫流至全身,细小的水流拨动着细小的汗毛,他可以感觉到水流在他身体上的情况,如同熟悉自己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水流行经到一个极为不自然的的地方停伫下来,引起他身体本能的轻颤——他所有的感知立刻都聚集在左肩后背方寸大小的烙印上——他感觉那个地方酸痒起来,并且越来越痒越来越痒,痒得难以自禁,痒得非要人用力地去挠拼命地去抓,挠得皮开肉绽抓得血肉模糊方后快。

阿鲁弗尼昏死过去了似的,一动不动地浸泡在热水中。

“报告统帅,”天雨的声音清晰地从浴室外传进来,“提比比亚城城主给统帅送来了礼物,请统帅大人亲自过目。”

从攻占下第一座城池后,阿鲁弗尼唯一个下的命令就是:绝对不准在他占领的土地上存在奴隶!攻占下提比比亚城也不例外,在走出了艾里的病房后,他就立刻下达了这个命令。下达这个命令后所引起的轰动决不亚于提比比亚城别攻后的那一瞬间的混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提比比亚城不比其他的小城镇,蓄养在城里面的奴隶就多达几十万,光提比比亚城原城主的私人奴隶就有七八万。提比比亚城内投诚后的权贵与贵族们为阿鲁弗尼的命令惊慌不已:没有了为他们服务的奴隶,他们什么都不是!

奴隶主们不计代价地想要让阿鲁弗尼收回这个命令,他们为此付出的财富足以让最见多识广的人瞠目结舌。他们不惜倾其所有,为的就是能保留住奴隶——只要奴隶还在,就会有他们所需要的一切。因为他们的阻挠,阿鲁弗尼的命令迟迟不能实现。

阿鲁弗尼一怒之下,曾想杀掉以提比比亚原城主为首的那帮奴隶主。但是经过天雨等人的多方劝阻才作罢,他们列举的原因有二:第一,投诚后的权贵们再也不会被沙亚比利所容,只能为奥斯格特效忠了;第二,善待投诚后的奴隶主,也是拉拢还未投降奴隶主的最好宣告,在以后进攻其他城池时不会招致豁出命的反抗。

还有一点是阿鲁弗尼知道的,在东征大军的所有将领中,也没有一个是赞成废除奴隶的。但是却他们因为茂林的那只断臂,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出言反对。现在天雨帮提比比亚城主送礼物,不过是想借他们之手,让东征大军现在的最高统帅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

许久没得到准许的天雨恭敬地敲开了浴室的门,鞠了个躬,相当得体地表达了擅闯而入者的礼节。“大人,原提比比亚城城主尹季安向您献上他的双胞胎女儿,做为您的侍婢特来服侍您。”

阿鲁弗尼头枕着很有质感的浴缸壁昏昏欲睡,再也没有什么比介于清醒与混沌之间的神智模糊更为轻松更为惬意了。

门“咿呀”轻轻地一声又关上了。可浴室已经不是属于阿鲁弗尼这个孤寂者的天地了,一个模糊不清而且是低声细气几近不可闻,但悦耳如铃声的声音说:“……大人……我、我们,不不,是贱妾来……来服侍您……您……”阿鲁弗尼微微抬起头,睁开眼睛——有那么一刹那,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脉络,脑袋里空白一片:眼前两个人儿的身高体形,甚至是相貌都毫无二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青铜器,因为谁也想象不出两个活生生的生灵会如此的相象!她们穿着的也是同样的两件薄如蝉翼、洁白如雪、几近透明的浴衣。浴室里的雾气实在太浓重了,她们原本飘逸的刘海此刻已粘满了露珠,结成粗粗的几缕;浴衣也湿润了,紧紧的贴在玲珑有致、凹凸不平、曲线动人的身段上,绸缎里雪白滑腻的肌肤隐约可见,这一切的一切都很容易地撩拨起男人最本能最原始的反应。长时间笼罩在高温度气体中,阿鲁弗尼的嗅觉已经失去功能,可是视觉上的冲突却让有恍如闻到了一种难以忘怀的体味,从叶琳特蕾娜身上散发出来的……两个高贵的城主女儿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刻意逢迎男人心理而做的特殊装扮,她们柔若无骨的胳膊本能自我保护地挡住了重点,身体也尽可能地挤缩成一团,她们姐妹寻找彼此为依靠,紧紧地挨在一起。强作坚强的目光碰上男人眼里燃烧起欲念的火焰,下意识地躲避开了,低低地垂下头,脸颊两侧不可遏止地浮上两朵绯云,直延伸到脖子。

“……我……贱妾尹梦荷给大人沐浴更衣……”两个姑娘用手肘相互推脱了好半天,一个姑娘才抖抖嗦嗦地走上前,朝阿鲁弗尼伸出颤抖着的手臂,试探地碰触一下他的胸膛马上缩回来。经过刚才的触摸似乎有了些许安全感和着陆感,尹梦荷的手才再度抚摩上阿鲁弗尼的身体。

被指尖和稍带锋利的指甲划过的地方一阵阵**,引得阿鲁弗尼有种快要死去的快感。他强忍着要呻吟的冲动,大口而缓慢地呼了一口气,慢慢地闭上眼睛。

除了在阿鲁弗尼胸膛游走的那双手外,他的肩膀上很快又搭上了另两只手,或轻或重或原地拿捏或大幅度摇摆地按摩着。她们的手法很是生涩,不时改变节奏努力地想要让躺在浴缸里的男人得到享受,结果只是使阿鲁弗尼不得不迎合着她们动作,无法专心养神神游在外。

柔软的手臂将阿鲁弗尼翻了个身,“啊——”身后的女子突然将阿鲁弗尼推了出去,发出一声尖叫。

阿鲁弗尼猛然惊醒,蹬着水站起来。

尖叫的女子极度惊愕地看着阿鲁弗尼身上某一处:“你!你——身上有印记,你竟然是个奴隶!”她的语气中更多的是愤怒与蔑视,“怪不得你要废除提比比亚城的奴隶,原来……你就是个奴隶——我这就告诉我爹去!”

那个女子要夺门而出。阿鲁弗尼一个快步,抢先将门闩按住,不让她打开门。

“滚开!”那个女子万分生气地指着阿鲁弗尼,用命令地语气说,“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只是个卑贱的奴隶——你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阿鲁弗尼拔出衣架上宝剑,飞快地刺入那个骄傲女人的身体里,她还没发出一声尖叫,血液便沿着剑身滴落在从浴缸里溢出来的水泽中,血色慢慢地扩散开……一条生命就此殒逝。

阿鲁弗尼面无表情地抽出宝剑,女人那失去了支撑的身体瞪着美丽的大眼轰然倒地。他擎着滴血的宝剑转向尹梦荷。

尹梦荷,那个和刚刚死去的姐妹一模一样的女子,在发现阿鲁弗尼是个奴隶的最初并没有像她的姐妹一样有着过激的反应,甚至在她的姐妹与阿鲁弗尼在门边发生争执而相互拉扯之时,她也只是用哀怨、愁虑的惶恐不安地望着他们,希望能让他们安静下来,以息事宁人。此刻,她张大个嘴巴保持着看到残酷现实最初的僵硬姿态。她亲眼看到姐姐死在她面前,惊呆了,恐惧使她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她的感官功能也割断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系,她睁着无神空洞的眼睛看着虚无。

阿鲁弗尼扔下宝剑,扑上去抱住灵魂已出壳的女人,狠命地**着她的嘴唇,发泄着最原始的渴望。

尹梦荷在阿鲁弗尼的怀里挣扎着。地滑,失去了平衡,紧抱着的两具躯体一头栽进了装满水的浴缸。现在受到的刺激让尹梦荷从可怕的梦魇中走出来,她开始恢复神智。她想要大叫,一张嘴,水从四面八方毫无顾忌地涌入她的口鼻,痛苦不堪。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推开身上的男人、奋力地捶打着男人的后背,然而她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攻击毫无效用,只能依旧承受着男人的侵略。

直到阿鲁弗尼也有缺氧的憋气,他才松开臂弯里那具躯体。两颗人头一前一后冲出水面。

尹梦荷不遗余力地咳嗽着,口里鼻子里咳出好多水,眼泪鼻涕齐下。然后虚脱地昏迷过去,软绵绵地伏在浴缸边缘。

阿鲁弗尼冷然踏出浴缸,拿起衣服披好,覆盖住某个地方。

“来人。”

自从天雨把那对双胞胎送进浴室,外面守护着的卫兵也都识趣地退得远远的,对里面传出来的各种声音充耳不闻。阿鲁弗尼叫了一声,好一会儿天雨才过来。他一推开门,一眼看到地上倒在淌流的血泊中的女子惊呆了。

“谁要留奴隶,杀谁。”阿鲁弗尼说。

东征大军的瑞克主帅在浴室遭到两女子的行刺,其中一名女刺客当场被击毙的消息很快地传到了某些有心人的耳里。

以原提比比亚城主尹季安为首的权贵们无助而绝望地做出了最后的拼搏,组织几千的家将和心腹亲兵捍卫他们最终的利益,准备和东征大军拼个鱼死网破。几千亲兵和业已发展到将近十五万的东征大军对决,力量的悬殊让人感觉提出这个意见的肇事者是个疯子,于是奴隶主们把他们手中的奴隶也凑成士兵数目。可是令他们措手不及的是,奴隶们刚分发到兵器就倒戈相向,混乱中杀死了好些个奴隶主及其亲兵,仅尹季安几个权贵和几百名亲兵死里逃生。

阿鲁弗尼听到这些情报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得肚子抽筋趴在桌子上起不来,直到快断了气,才按着肚子哼哼恢复元气。他从来没有这么开怀过,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开心”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就连守卫城门的将领抱着必死的决心向他报告说,“由于时间太紧急了,末将还没得知尹季安造反,尹季安就带着几百亲兵要求出城,所以……让他们出去了”,阿鲁弗尼也只是笑吟吟地挥手让他下去了事。

天雨认为,尹季安已成丧家之犬,先后背叛了沙亚比利和奥斯格特,天下再大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的身边也只有几百亲兵,不足为虑。现在最先要做的就是审讯那名活下来女刺客,把她的口供公诸于众,好稳定军心。

尹梦荷被带上来了,怯生生跪在堂下。她身上还是穿着那件浴衣,她的出现让周围的将军们的脸上大放异彩,阿鲁弗尼不喜欢极了那些长胡子男人眼睛里毫不掩饰流露出来的某些东西,感觉仿佛是某样自己所钟爱的物什强迫与别人分享了。他冷俊地让所有人都出去。

审讯大厅里只剩下两个人,尹梦荷眼里惊恐的神色更浓厚了。阿鲁弗尼走下堂来到她面前,尹梦荷几乎是跌坐在地上,退得远远的,她仿佛是用眼神在前面做一道无形的墙壁,不让那个令人恐怖的男人靠近分毫。在浴室里的那场可怕的经历依然刻印在她的脑海里,印象是如此之深刻,只要她一看到他的脸就感觉到彻骨的寒冰冻结了她的四肢和思维。

尹梦荷的眼神让阿鲁弗尼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血狼,只要他一接近血狼,血狼便会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尹梦荷抖成筛糠似的身体牵到了阿鲁弗尼心底的某根心弦,一阵轻颤。

阿鲁弗尼脱下披风想要替尹梦荷披上,后者却猛然拍开了他的手,披风飘落。

“……你,要说什么?”

尹梦荷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他。

阿鲁弗尼拣起披风,伸过去。尹梦荷再次躲开了。她的举动刺伤了他。

“你有话?”

尹梦荷看着阿鲁弗尼畏畏缩缩地点点头。

“说。”

尹梦荷张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敢相信地再三张大嘴巴,然而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她连自己也吓住了,她惊恐万分地用手掐自己的喉咙,似乎想要把字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她把自己的脸掐得通红,依然没用。她放开手,一阵咳嗽,咳嗽,也没有声音。

她失声了!

阿鲁弗尼明白她的处境,他心里仿佛被棉花一样的东西堵塞住了,撑得满满的,却没有一点质感。无从分析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只感到堵心憋气的难受。

尹梦荷突然想发现救星似的跑去从桌子上揪下笔和纸,就地趴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写着什么。写完了,她站在远远的,搞好够着阿鲁弗尼的地方把纸条递过去。

阿鲁弗尼看不懂那些代表文字的符号,他只知道三个字“火、奴、鲁”,那是凯瑟琳把写着“火奴鲁鲁”的字条帖在他身后被他学来的。

“你说,你爹?”阿鲁弗尼问。

尹梦荷用力地点着头。

“我会的。”阿鲁弗尼走过去把披风环上尹梦荷的肩。他的臂膀顺势落在尹梦荷的肩上,慢慢地环抱住她的身躯。尹梦荷一动不动的站着,阿鲁弗尼的手隔着薄沙碰触到她的皮肤,她下意识地缩了缩筋骨,但她还是没动。

尹梦荷的身体是温热,这温热传导到阿鲁弗尼的身体,他有种如沐春风的倦怠,轻松得直想睡过去。

阿鲁弗尼带一千人马去追剿尹季安。据天雨所分析的,既然奥斯格特和沙亚比利没有尹季安的容身之所,那尹季安出了提比比亚唯一能做的便是投靠其他国家,而最短最安全的路程莫过于穿越边境的那片原始森林,进入位于南边的云南泽国。

于是,阿鲁弗尼再度踏上了那片被过土地上,焦黑的土地因经过太阳长时间的照射吸收了大量的热量,散发着热气的土地似乎在向这支军队诉说上一次的大火。

部队沿着起伏蜿蜒的山峰快速往南追击——要是越过国界前还没拦下尹季安,这次的行动便告破产。

顶着吐着毒辣火蛇的太阳,蒸着潮湿地气的高温行走的阿鲁弗尼,忽地一阵头晕目眩,径直扑到在地。

“统帅!大人……大人你怎么样了?”身旁的将士慌手慌脚地扶起阿鲁弗尼。

阿鲁弗尼迷朦的双眼,眼前出现的是一张柔婉哀怨、凄美如梦的脸——尹梦荷!幻觉消失后,他挣扎地站起来,一个趔翘,最终还是站稳了。两只手和两只脚的面板微微刺痛,就像长时间遏止住血液的流动又猛然放开后神经本能的跳动引起的麻痹感。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被扎上千百个小孔的气囊,盛装在里面的能量如同**一样从无数个小孔中宣泄而出。

恍惚之中,他记起了精灵女王对他说起过的一段往事:安拉多爱上了一个姑娘,有着强大生命力和体魄的凝血族首领安拉多承受不住感情的负荷,身体逐渐虚弱,直至死去。而安拉多是他阿鲁弗尼的父亲。

阿鲁弗尼感到口干舌燥。

“报——”部队先发谴派出的侦探士兵快速地朝这边跑来,在阿鲁弗尼面前跪下,“报告统帅,前面的森林里发现几十间怪异的木屋,尹季安以及他的亲卫兵正躲避在那里!”

“……前进,”阿鲁弗尼失去了血色的嘴喊,“包围它。”

那场大雨下得很及时,在大火即将焚毁掉村庄的时候,雨季到来了,浇灭了大火。大火过后,那座阿鲁弗尼曾经经过的村庄变成处在森林的边缘了,而不是中央地带。

一千人马还没包围住村庄,就被尹季安发觉了。失去了冷静而又狂躁的尹季安孤注一掷,率领亲卫队和东征军展开殊死搏斗。呈一面倒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尹季安及几百个亲卫兵无一生还。

尹季安的身上砍了无数刀,尸体变得惨不忍睹,唯一可供辨认的就是那件破碎的衣服。阿鲁弗尼站在这具尸体前冷冷地瞥一眼,随后他的思绪波涌。

尹梦荷……虽然尹梦荷已说不出话,他也看不懂她写的字,可是他很明白她对他哀求的是什么。他也答应她会给她父亲,也就是尹季安一条生路。但他还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尹季安倒在他面前。

“统帅大人,这帮收容叛徒的人该如何处置?”一个将领问。

这群手无寸铁的奴隶之后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看着战争的爆发到结束,慈爱的父母抱着弱小的婴孩,粗糙的手掌蒙住孩子的眼睛,不让他们观看如此血腥的屠杀。战争一结束,东征士兵就将这些躲在屋子里或大树后面的人们驱赶到空旷的地方,用原本雪亮的但现在已沾满鲜血的兵器指着他们,将他们团团围在中央。

阿鲁弗尼巡视一遍挤缩在一起人们,他的目光在搜巡掩藏在人群中那几张熟悉的脸,老人、中年人阿盖及他的妻子,还有那两个小孩,他们都在一起,他们的手紧紧地环护着彼此。所有的人都用畏惧害怕的眼声默默地看着阿鲁弗尼。

老人已认不出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统帅就是他以前看过,并对他说“奴隶的存在便是罪恶”那句话的那个奴隶。

阿鲁弗尼缓缓地举起手。

将士们握紧了剑柄,扣好了箭矢。他们都明白瑞克统帅这个手势所代表的含义,他的手一落下就代表着屠杀开始,以前就有无数个人死在他的这个手势之下。

忽然,一阵亲切、熟习的感觉笼罩阿鲁弗尼全身,他的手软软地垂下了。

“……撤。”

阿鲁弗尼一回到提比比亚城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许任何人打扰。他深深地沉溺在那股亲切而熟悉的感觉中不可自拔,在名贵香料充斥着的房间里,他可以闻到记忆中精灵森林的气息,可以感受到精灵湖的幽静和宁和。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仿佛回到了有精灵环绕的童年。

他几乎是用梦幻般的呻吟叫出了一个名字:“蕾拉娜……”话音刚落,那股熟悉的感觉从他的身体中冲溢而出,在他前面凝结成一个纯白如母乳那样有实物感水纹波动的光芒。光芒散尽,一个手掌般高的小人扇动着翅膀笑颜绽放地浮在半空中看着阿鲁弗尼——是光明系小精灵蕾拉娜!

蕾拉娜一现身就迫不及待地朝阿鲁弗尼的颜面撞上去,以表她的兴奋与激动:“阿鲁弗尼!终于又见到阿鲁弗尼了,太棒了!蕾拉娜又见着阿鲁弗尼喽!”

“你?”

蕾拉娜实在太想念阿鲁弗尼了,一见面就噼里啪啦地诉说个不停:“阿鲁弗尼你知道吗?自从你出了精灵森林之后,蕾拉娜就再也找不到可以玩的伙伴了,路西法老是想着如何捉弄蕾拉娜,还联合其他的精灵欺负蕾拉娜,他好坏的!虽然小水小火他们常常找蕾拉娜来玩,可是蕾拉娜只喜欢和阿鲁弗尼一起。路西法越来越调皮了——女王也是这么说他的——他竟然做成结界把精灵湖禁闭了,让那些魔法能比他低的精灵不能玩水,女王陛下可生气啦……”“蕾拉娜。”从蕾拉娜一出现,阿鲁弗尼的精神就萎靡了许多。

“阿鲁弗尼叫蕾拉娜呢?”蕾拉娜语气一转,幽幽怨怨地对阿鲁弗尼说,“阿鲁弗尼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叫蕾拉娜呢,你可知道,签定契约后的精灵如果没有宿主的叫唤是不能出现的嘛。蕾拉娜自从进入阿鲁弗尼的身体之后,就不停地呼唤阿鲁弗尼的名字,可是阿鲁弗尼却都没听见,知道刚才才回应蕾拉娜,蕾拉娜可是等了好久好久的。”

“你……你怎么回到这的?”阿鲁弗尼尽量集中精神。

“蕾拉娜不是说了吗,那是因为蕾拉娜和阿鲁弗尼签定契约了。契约完成之后,蕾拉娜就变成能量飞到阿鲁弗尼的身体里了。路西法都告诉阿鲁弗尼了呀。”

蕾拉娜的神情瞬息万变,一会儿又兴高采烈地讲述起别件事:“那天你走了之后,路西法拿着你的血块来找我,说只要我不哭他就把那血块给蕾拉娜。可是阿鲁弗尼都走了,蕾拉娜怎么能不哭嘛。你也知道路西法最不爱听见蕾拉娜了,后来他被蕾拉娜的哭声给赶跑了,还丢下你的血块,嘻嘻……蕾拉娜拿到阿鲁弗尼的血块之后就想方设法地想要把血块给融化掉,只要阿鲁弗尼的的血溶开,就可以和蕾拉娜签定契约埃可是,女王告诉蕾拉娜,接触过空气的凝血族血液是无法溶开的。蕾拉娜好失望啊,后来女王答应替蕾拉娜想办法。直到昨天,女王说把整块血块囫囵吞下或许也可以签定契约,于是蕾拉娜照做了。果然!蕾拉娜一吃下血块,就立刻感觉想腾云驾雾般倏地变到了阿鲁弗尼的身体里里面。蕾拉娜在阿鲁弗尼的身体里叫了一天,阿鲁弗尼都不理人家……”“哦恩……”阿鲁弗尼的眼皮越来越重,石板似的落下来,他朦胧中应和了一声。

“喂!阿鲁弗尼你别睡啊!”蕾拉娜拼命地拉扯着阿鲁弗尼的头发,阿鲁弗尼的眼睛又睁开一条缝。“阿鲁弗尼要是睡着了,蕾拉娜就必须回到阿鲁弗尼的身体里了——和阿鲁弗尼签定契约真好,蕾拉娜可以陪伴在阿鲁弗尼身边,永远不分开,只是再也不能见着阿鲁弗尼睡着后和精灵湖湖面一样平静的脸了。”

“对一个人好是什么样的?”阿鲁弗尼迷迷糊糊中问了一句。

“阿鲁弗尼怎么说这样奇怪的话呢?”蕾拉娜歪这头想了好一会儿,她说,“对一个人就会很喜欢坐在他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摸着他的头发……蕾拉娜还可以生活在阿鲁弗尼的身体里,那感觉真是奇妙极了,蕾拉娜可以感觉到血液在阿鲁弗尼的血脉里潺潺流动,可以听到气体在胸腔中回响的声音,就像是风吹过森林时发出的声音,恩,好听极了,蕾拉娜甚至还可以感觉到蕾拉娜和阿鲁弗尼连成了一体,妙不可言。”

末了,她又加上一句:“蕾拉娜感觉阿鲁弗尼的身体好虚啊——不过有蕾拉娜在,阿鲁弗尼很快就会没事的。”

“……喜欢一个人就像是在肚子里点着了一把火,整个人被一点点地燃烧殆经……”阿鲁弗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