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馳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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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誌剛承包的花圃基地離家足足有八十公裏,每天來回不現實。他準備了許多日用品,田園幫他打點行裝,叮嚀吃好睡好。怎麽,現在又舍不得我了?康誌剛又開起了玩笑,雖然口氣沒有往日輕鬆,但已有輕鬆下來的意味。因為被一種外在的力量所驅使,不是當初在地下室那樣,由個人的意誌決定留與否,離別令人格外沮喪。那些卑鄙的家夥現在滿意了罷,這是他出門前的話。盡管他看上去依然幹幹淨淨,發動汽車的樣子也仍舊瀟灑,但神情明顯凝重許多。

康誌剛走後,田園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作品中。隻剩下一個人,時間更加自由,但是寫作並沒有因此順暢。令人不快的現實不太容易脫離,她需要坐在電腦邊很長時間才能慢慢進入過去,進入回憶。為了保持頭腦清醒,她一杯又一杯地喝咖啡,明顯感到自己思想活動激烈,不愛睡覺,失去了時間概念。她有時會被疲勞驚醒,有時被饑餓逼著站起來,這有點像剛進城時的狀態,惟一不同的是,那時是為了養家糊口,現在是放棄掙錢來寫作。她覺得回到過去,回到回憶中比什麽都好。

房子比往日更加冷清了,田甜每次來,第一件事就是把窗簾拉嚴,然後開空調:這麽冷,你都不開空調,想凍死啊?

空調太費電,田園說。

昨天五個員工都結賬走了。田甜坐到姐姐對麵。好好的店說沒就沒了,他們都哭得不行,根本不想走,有什麽辦法呢?過兩天還要辭掉一個。姐姐,你知道嗎?城中和城東店的房子又租出去了,還是開花店。

田園的胃裏突然有一股酸氣往上冒。她抿住嘴,盡量不說話。

田甜說的情形她早已耳聞,這畢竟是大事。那兩家甘願付違約金的房東可不是笨蛋,他們的房子重新出租,仍然是開花店,不過現在已經叫“緣外緣”了。鞭炮放了一上午,沒有人來幹涉,倒是看熱鬧的人圍得交通堵塞。秧歌隊不停地從城中走到城東,再從城東敲著鑼鼓齊步回來。她甚至可以想象,看熱鬧的人們議論:曉得不?“鳳之舞”鬥不過“緣外緣”,它被擠跑了,隻剩下一家店了。另一個會說:聽說“緣外緣”的老板來頭很大,要做龍頭老大呢!他們的口氣會輕描淡寫,沒有絲毫同情。他們並不管什麽是非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