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語風中

§第三章 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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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被凍得睡不著,圍住火堆往裏不斷扔柴火,借火勢取得一點溫暖。我默誦祈禱經文,撥動手裏的念珠。

天微明時我們開始熬茶,吃早飯。等到天色大亮,看到山坡上坐滿了人,白色的煙霧從坡地的各處升騰,笑聲說話聲沸騰起來。

洛桑要求我們把被子折疊好,隨時準備出發。他自己慢騰騰地往坡地上走去。這個地方不僅冷還有點潮濕,植被上全結著露珠。

“先生,給我們算個卦,看我們能否活著回去。”索朗盤腿吸鼻煙,嬉皮笑臉地對我說。

“我可不會算卦,但我可以祈禱。”我站起來回答。

坡地上走動的人開始多了起來,也有人在彎腰收拾東西。不遠處搭建的幾頂帳篷邊,有解放軍持槍站崗,在稍後一點的地方有一排房屋,有人站在門口洗漱。房子左側一百多米之外,層層疊疊地蓋有幾十座木屋,幾頭牛在木屋旁遊**。一條灰白色的小道從那裏一直延伸下來,與我們下方的那條窄路銜接上。

“我脖子上還掛著防槍彈的護身符呢!”一名年輕的支前民工說。

“最好要金剛杵,那才能真正避刀槍。”一個中年人用根木棍倒騰燃燒的木柴說。

他們開始議論關於防彈的事情,我離開火堆向上走去。這是個緩坡,走路不費勁,經過上麵坐著的那些人身旁時,他們個個鉚足了勁兒,有說有笑,仿佛是來郊遊一般。我的心被這種輕鬆的氣氛感染,不再感到擔心。我快到帳篷邊又折了回來,沒有找到洛桑,卻意外地在人群中看到了麻子的女兒。她穿了身黑色氆氌藏裝,頭上纏個天藍色的頭巾,跟三個女的坐在一起交談。

她那張黝黑的臉,那張小嘴,那雙眼睛,還有那對迷人的酒窩,讓我的胸口撲騰撲騰地跳動,全身燒得灼疼難忍。我急忙往下跑,旁邊的人和景物什麽都看不見,等我站定下來的時候,卻發現我跑錯了地方。轉頭往上望,麻子的女兒還坐在那裏,隻能看到一個背影。她剛才沒有發現我,這麽一想我有些失望。過會兒,想到我們是在同一個隊伍裏,隨時都能見到她,心裏又高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