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江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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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四年五月二十,這個日子,革美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會記得。那天是她一種生活的結束,也是另一種生活的開始。

此時的革美和母親的關係仍然很僵。

母親時不時在人前責罵她,以多年一貫的方式管束她,甚至經常會壓製一下她露出端倪的不安分。但這已經不會對她造成更多更大的傷害。困擾她的是生活本身,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水麵,是一成不變的堤壩,是黑不見底的夜晚和日複一日的季節。是死亡的陰影。但如果沒有那天,她沒有足夠的勇氣逃開。

即使人有權選擇將過去的某一天推倒重來,革美也不後悔。

事情跟那封信有關。

那天早上,她一起床拉開窗簾,窗台上一張折疊起來的白紙,一頁練習冊上撕下的紙。上麵隻有兩行字:

晚上我在江灘上等你。

開寶

稍一思忖,她便判斷出給她寫條子的是給沈國友家蓋房的小瓦匠或是小木匠。她沒有搞清到底誰是這個叫“開寶”的人。不過,很顯然,她被注意了。她悄悄從窗戶瞧他們。那些年輕的剛剛從初中校門出來不久的男孩子,幾乎全都稚氣未脫。但是,她不確定是哪一個。是專門和泥漿的那個,還是拿著刨花正在刨木頭的那個?

是哪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想追求她,這才是最要緊的。這封信使她發生了變化。早些日子,保國使她自信起來。她並沒有明白自信對於一個姑娘是多麽重要。她突然覺得保國是多麽正確。她一刹那真相信自己是江心洲最漂亮的姑娘。

一整天,她一直保持一種很好的狀態。她的行走,她的步態,她幹活時的輕盈勁,她麵部柔和的神情。她期待夜晚來臨,她將躲在窗戶後頭瞧瞧是誰將走向江灘,準備跟她約會……

她的內心一直排練著一種自導自演的情景劇。如果他再在半夜把要求約會的條子放在窗台上,她也可能會回放一張,很溫柔也很堅決地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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