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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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古尔邦节即将到来,疆南县的维吾尔族群众都沉浸在节日的欢乐气氛中。马路上,幸福的人们跳着麦西来普,载歌载舞,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欢笑。

夏雪和崔林、徐润霖坐着救护车到了街道路口,见状也停车下来了。柯平正在队伍中跳着舞,和群众融入在一起。陆永生一边笑着,一边跳着,虽然扭得挺难看,但还扭得很起劲儿。夏雪有点儿羞怯,一个维吾尔族姑娘把她邀请进舞池。

玉山江赶过来,拍了陆永生一巴掌,说道:“明天是古尔邦节!过年了!”

现场唢呐声声,鼓点阵阵,一派**四射的欢乐景象。维吾尔族姑娘小伙们开心、自信地跳着。广场上、路上,全是跳舞的人群。

高天山道:“我看到了一个自信、开放、幸福的新疆南!”艾山和叶诚都笑着点点头。

下午,援疆指挥部的干部在开会,为了安排古尔邦节拜年的事情,好像有点战前动员的味道。

高天山说道:“古尔邦节是我们维吾尔族同胞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汉族干部给维吾尔族干部拜年也是我们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习俗!今年的古尔邦节是我们这一批援疆干部在新疆度过的最后一次古尔邦节!几年来,我们和当地干部群众相濡以沫,团结互助,希望所有援疆干部都能借这次节日,表达我们的感情!”援疆干部们热烈地鼓掌。

高天山继续说道:“前方指挥部的领导非常重视,特别强调要对少数民族的习俗给予充分尊重!要回去了,该表达的感谢要表达,该喝的酒也要喝,能喝的一定不许藏着掖着,酒喝不好,感情就不深,不能喝的,也要喝!喝了会出毛病的,比方说像陆永生这样的同志,夏雪同志要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保证活动顺利有序进行,最终取得圆满成功!”

援疆干部们把拜年的同志分成了两个组。金博、柯平随了高天山。崔林、徐润霖和陆永生在一个组。为防止酒醉的同志发生意外,夏雪负责医疗后勤保障。任务分配得很细,想得特别周到。滨海的干部什么时候都表现出一种认真的架势,哪怕是吃饭喝酒,让人不得不佩服。陆永生给每位援疆干部发了保肝护胃药,千叮咛万嘱咐,少喝酒多吃肉,实在不行就耍赖。陆永生幽默的言谈让大家开心喷饭。

陆永生找到金博和柯平。

陆永生说道:“想到明天喝酒的事,我就紧张!”

柯平道:“你又不用喝,你紧张什么?”陆永生苦着脸道:“玉山江都跟我说了三遍,让我一定要去他家!今年是最后一次了,我去了他肯定饶不了我!”

金博道:“没什么可怕的,你一咬牙就把他撂翻了。”

陆永生道:“哎哟!我把他撂翻?!他拿酒当水喝的呀!你们别逗我了,我现在紧张死了,两位兄弟,你们要挺我,我到玉山江家,你们要陪我去,你们不陪,我心里没底的!我过敏,严重的话会酒精中毒的呀!求你们了,你们不能看我死了吧?”

柯平道:“我跟金博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金博说道:“那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就跟你在玉山江家会合,行了吧?”

陆永生高兴起来,说道:“说好了呀!不许放我鸽子!”

陆永生乐得屁颠颠地回了。

夏雪对高天山说道:“喝酒悠着点,我担心你的胃受不了。叶诚是你兄弟,喝酒也是把好手,带上他,能替你分担不少。”

高天山说道:“明天你也得注意。”

夏雪看着高天山,心里突然有一种暖流袭来。从兜里掏出那个玉镯子,递到高天山的面前,说道:“你爸非得给我,我不拿着他又不高兴。”

高天山看看镯子,又看看夏雪,装作不在意地说道:“给你你就拿着呗。”

夏雪道:“这是你爸给他儿媳妇留的,我拿不合适。”

高天山看着夏雪,夏雪避开他的眼神。

高天山道:“你不就是她儿媳妇吗?你都要奔四的人了,就别做灰姑娘的梦了,白马王子没有岁数那么大的。”

夏雪冷冷地道:“奔四奔五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高天山笑道:“你看你那脾气,谁还能惯着你?也就只有我了。所以啊,就不能光挑我毛病,你也从我身上找点优点,咱们这日子就凑合着过吧。”

夏雪把玉镯子往桌上一放,转身要走。高天山连忙一把拉住。夏雪挣扎着道:“干什么?你放开!”高天山哪管那么多,用力一拉,把夏雪拉了过来,双手把夏雪抱了个结实,鼻子在夏雪身上不停地嗅着,说道:“你身上还是一股香味,我身上估计还是你说的臭男人的味道。你的味道,好熟悉。”夏雪一边半推半就地想挣脱高天山的怀抱,一边佯怒道:“臭不要脸。”高天山抱得更紧了,说道:“小芹说得对,咱们把红本本办回来吧,才五块钱工本费的事,连一斤青椒都买不上。”

夏雪又气又想笑。高天山伸手摸过镯子,抓着她的手,把镯子往夏雪手上戴。给别人戴镯子本就不容易,加之夏雪又半推半就地挣扎着,高天山死活戴不上去,有些尴尬,夏雪也有些情急。这时有人敲门,高天山恼火地问道:“谁呀!”

陆永生在门外道:“高书记,我是永生呀!明天玉山江要逼着我喝酒,我怎么办呀?!”

高天山没好气地道:“往死里喝!”

夏雪往门口走,高天山刚想叫她,她已经开了门,陆永生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

陆永生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道:“高书记,我没打扰你们吧?”

高天山叹了口气,说道:“有些话,压根就是多余。”

高天山回到房间,四处看看,没发现镯子,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金胡杨村,安逸祥和,一阵阵音乐声渐渐地传来,越来越大,一群赶着拜年的人弹着琴,唱着歌,跳着舞,走在金胡杨村的小巷里。

去往金胡杨村的公路上,高天山的车在前,叶诚的车紧随,两辆救护车在后,四辆车驶向了安居富民点。

临上车前,陆永生看着金博和柯平,说道:“你们千万要等着我呀!”

虽然说到喝酒,大家内心都有点发怵,可想起三年多来,这里的父老乡亲,想起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大家都是那么留恋,那种分别的悲伤缠绕在他们的心中,走了一家又一家。乡亲们端出最美味的饭菜,拿出最好的酒,招待着这些千里跋涉,弃家离子而来的远方的亲人。

高天山和叶诚兴高采烈,走街串巷,也不知道去了多少人家拜年。好多村民看到书记、县长都在门口拦着他们,非要他们到家里吃一块肉、喝一杯酒才行。高天山、叶诚、金博和柯平来到热合曼书记家,没多久,他们东倒西歪地在院子里的板**睡了。援疆干部彻底醉了,陶醉在多情热烈的节日气氛里。

村口,陆永生焦急地来回走着,还在等金博和柯平。他不知道,其实那俩人也喝多,睡着了。他边走边说道:“不行的呀!玉山江是我兄弟,今天要是放他鸽子,他得难过死了!”说完,又给金博和柯平打电话,无人接听。陆永生傻傻地放下了电话,骂道:“骗子,一群骗子!……”夏雪陪着陆永生去给玉山江拜年。路上,陆永生掏出药片吃了一粒,想了想,又吃了一粒,快到玉山江家时,吃了第三粒。夏雪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玉山江家里亲朋好友齐聚一堂,都在等玉山江的汉族兄弟陆永生。玉山江到门外看了几次,情绪低落,终于,陆永生和夏雪来了。

玉山江说道:“我盼着你们嘛,盼不到!盼着你们嘛,盼不到!再不来我就要骂上了!”

陆永生搂着玉山江脖子,道:“咱们是兄弟,咋能不来。”

玉山江站着,拿着酒瓶子,情绪高亢,说道:“我最好的汉族兄弟,陆永生!他不能喝酒,一喝酒嘛,身上都是这样子这样子的红点点!”

众人都笑着。听见玉山江这样说,陆永生喜出望外,不住地点头。

玉山江话锋突然一转,说道:“但是!今天不喝不行!这是我兄弟在疆南县的最后一个古尔邦节!再过几个月,我的兄弟就要走了。”玉山江带着哭腔,陆永生和夏雪都傻眼了。

玉山江接着说道:“我跟我兄弟三年半,还没真正喝过一顿酒!算啥兄弟?!”亲朋好友们都附和着:“是呢,是呢,是兄弟要喝酒呢。”

玉山江继续说道:“疆南县,滨海市,相隔着五千多公里。疆南县是个小地方,没人愿意来!因为援疆,我才认识了这个好兄弟,他走了,以后可能就很难回来了。”

玉山江越说越激动,已经热泪盈眶了,陆永生看着玉山江,心里一阵感动,他站了起来,和玉山江抱了抱。

陆永生充满豪气地说道:“以前我没喝过白酒,今天这个酒,我要喝!”

众人都纷纷赞赏着陆永生,向他伸出大拇指。

玉山江看着陆永生,开心地笑了,说道:“哎!这才是兄弟嘛!你来之前我就想过了,我不这么说,你不会喝呢!”

众人哈哈大笑,夏雪惊愕地看着玉山江。陆永生醒过味来,原来玉山江用激将法,逼着陆永生自己说喝酒。

陆永生摇着头说道:“哪有这样作弄人的?你怎么拿人家的感情开玩笑呀!”

玉山江道:“兄弟嘛!……说那些干啥!倒酒!”

陆永生看这形势,知道这酒无论如何是逃不过去了,把心一横,豪情万丈地道:“好!我跟你喝!”玉山江惊讶地看着陆永生。陆永生也不理玉山江,要过八个大杯子放在面前,拿起两瓶酒倒满,把其中四个推给玉山江。玉山江也有点犯傻,看着陆永生道:“哎!你这个,要玩命吗?”

陆永生端起一个满杯,笑看着玉山江,道:“酒嘛,水嘛,喝嘛!来!为了我的民族兄弟,为了我大漠边的亲人!”

玉山江哪见过陆永生这等阵势,也端起了酒杯。陆永生深呼了一口气,说道:“一、二、三,好西!”一仰脖子,利索地干掉了。夏雪捂着嘴,反应过来,赶紧用手机录像。玉山江惊讶地看着陆永生,陆永生把杯亮给他看,说道:“喝!”玉山江也一口把酒干掉了。陆永生不吃菜,也不休息,喝水似的连着把四大杯酒都干掉了。夏雪都看傻了,所有人都热情地鼓掌,纷纷向陆永生竖起大拇指。玉山江喝到第四杯时,一口喷了出来。

陆永生道:“哎!干啥呢!耍赖吗?不像兄弟呀!”

玉山江直摆手,说道:“不行了!不行了!……你太厉害了……”

陆永生哈哈大笑起来,看看房子里其他人,每个人都对他赞赏有加。陆永生又笑着看看夏雪,夏雪高兴地直拍手,说道:“永生,你真棒!”陆永生已经眼冒金星,腿一软,摔倒在地,说道:“叫救护车!”说完不省人事。

古尔邦节这天,援疆干部里只有夏雪还清醒着,其他人不是东倒西歪,就是不省人事。陆永生最惨,醒过来后满身红疹,在医院住了两天。这个节日让大家终生难忘,成为以后每一次援疆兄弟聚会时津津乐道的话题。

三个月后,第一批援疆干部援疆即将期满,大家都在做着回滨海的准备工作。

一天,艾山和叶诚散完步,回到小区楼下。叶诚忽然停下来,发现自家的灯亮着,觉得非常奇怪,记得出门时认真地关了所有的灯。赶紧上楼,看看门是好的,刚要用钥匙开门,门开了,叶新探出头来,何若男也站在叶新身后。何若男带着儿子突然回到了新疆,让叶诚有种喜从天降的意外。艾山疑惑地看着何若男,一脸迷茫。

何若男说道:“这次就不再走了,滨海的生意都结束掉了,把叶新的户口也准备迁回新疆来了。”

艾山惋惜地道:“噢哟!滨海的户口多值钱,可惜呢。”

何若男看看叶诚,说道:“我也理解他了,我支持他吧。叶新这孩子也喜欢疆南县,不喜欢滨海,人一辈子,活着就是为了开心,我干什么非要拧巴着让一家人都不开心呢?我也想通了。”叶诚被何若男深深感动。

第二天,艾山陪着叶诚一家吃完饭,和叶诚在河边散步。喀什噶尔河两岸景观改造工程还在施工。

叶诚感慨道:“沿着喀河两岸,我在想象着将来的滨河公园建成以后多漂亮啊!”

艾山道:“看着这儿,我就想起来当初和高天山兄弟争论规划的事情,没有当初的规划,咋会有今天的面貌。滨海的干部还是有超强的发展眼光啊。可惜,咱们的高天山兄弟要走了。”

叶诚也叹了口气,说道:“是呀,时间太短了,咱们兄弟三个要是一辈子都在疆南县干,多好啊!”叶诚和艾山都很惆怅。

玉山江给高天山汇报完工作,问道:“高书记,你们啥时候走?”

高天山道:“很快了,第二批援疆干部过来交接之后就走。”

玉山江道:“刚刚才磨合好进入工作,不要走了嘛!”

高天山笑了笑,说:“三年半一换防,这是组织上在援疆开始时就制定了的,十九个省市都一样,不是我想留就能留的。”玉山江有些失落。

秦海良一直关注着援疆干部离疆前的思想情绪,一晃三年多过去了,他希望每一个同志都能够平平安安回到滨海。对高天山的去留尤为关心。秦海良约高天山到办公室。

秦海良正在练书法,在龙飞凤舞地抄一首词。看到高天山进来,秦海良收了笔。高天山凑到办公桌前,大声朗读起来:

唐多令·杏

罗弟福(援友)

杏园弄春柔,银花满绿洲,邀硕果,喜上心头。会心祈福杏亦幸,掬金果,遥相酬。

草木知春秋,韶华竟白头,感恩心,不带苦愁。笑沐香海歌短阕,身心醉,未归休。

高天山声情并茂。秦海良笑道:“这词,在你嘴里一念还有点味道。”

高天山说道:“总指挥,这援友应该就是你吧,你谱写的歌词在到处传唱呢。大家都在私底下夸你:文武双全!”

秦海良不置可否,笑道:“贫嘴!谈正事吧。跟夏雪破镜重圆了?”

高天山笑了,说道:“老夫老妻了,还折腾什么呀,凑合呗。”

秦海良话题一转,说道:“你在县委书记的岗位上还是有一定成绩的,李伟民书记和地区的一些领导对你都充分肯定。援疆工作三年半期限已满,原则上你可以回去。但是你又是疆南县委书记,是去是留,你可以自主决定,组织上会认真考虑你的意愿。”

高天山说道:“在县委书记这个位置上,我干了一年多。从工作上来说,才刚刚打开局面。疆南县目前处在一个起步和发展的阶段。还有很多工作要开展和落实,说实话我对这片土地有感情。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就是在这个地方出生的,这个地方就是我的故乡。我记得小的时候,这个地方特别穷,很少有人能吃得上肉,那个时候,谁家要是炖上点肉,艾山、叶诚是轮不上,但他们都会给我留一口。那个时候我就在想,等我长大了,有能力了,我一定要让村里的人全吃上肉。援疆工作三年半,我一直在努力。可现实的情况是,要想让全疆南县的人都吃上肉,天天吃肉,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这真还得需要我们开动脑筋,出几身汗,掉几层皮。现在疆南县的老百姓信任我、需要我,我真不想让他们失望。”

秦海良说:“组织上是考虑到你家里有许多困难。”

高天山激动地说:“总指挥,我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啊,我想留下来再干几年。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啊,我和夏雪商量好了,让她先回去,请她和女儿再克服几年。我真的盼望继续餐风浴雪,见证新的人间奇迹。”

秦海良感叹道:“我个人理解也赞同你的想法。是啊,在中央对新疆的举国支持体制下,这里舞台这么大,跨越发展机会又是千年一遇,特别是党的十八大强调,要加大对西部、边区、民族地区和困难地区扶持力度,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呀,2020年新疆和全国一起建成小康社会近在眼前。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有一首青春的歌: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我相信再过十年,我们援疆兄弟再聚天山,再上昆仑……那时候,丝绸之路的新辉煌一定能再现。”

高天山说道:“总指挥,我有一个请求,您回滨海后,继续全力以赴地动员滨海各界帮助疆南。”

秦海良吞吞吐吐道:“那肯定,以后滨海对你的支持力度会更大,只是……你先替我保密,我也向上级提出请求,盼望在这块热土上好好再干几年,继续做你的援疆兄弟!做新疆人民的儿子娃娃!”

两个人紧紧握手。

高天山对夏雪说道:“组织上想让我留下来,干满一届。”夏雪愣了愣,然后告诉高天山,无论他如何选择,她都会支持,高天山信心倍增。

高天山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叶诚和艾山。

叶诚说:“你留下来,是正确的,我们支持你。”

高天山笑着道:“大口羊肉吃上,大碗酒喝上,整整吃上三年半,谁不腻啊?可是谁让我们是党的人呢?哪有县委书记干一年就走人的道理?”

艾山说道:“你是咱们的好兄弟……留下!”

车在路上驶着,一个个援疆项目不断从车窗掠过,高天山坐在车上,凝神看着窗外,眼睛里有些湿润。艾山静静地看着高天山,心中感伤。

回到县委,院子里齐聚了一群人。高天山他们都一惊,以为出什么事了。人群中的伊明江眼尖,看到了车中的高天山,叫道:“高书记!”很多人一下子围了上来。

高天山下了车,群众围了上来。

库尔班大叔挤了过来,对高天山道:“高书记,听说你要走了,你不能走啊!”一些群众都附和道:“高书记!您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伊明江道:“我们疆南县的老百姓都需要你!”

高天山感动地握着库尔班大叔的手,眼睛湿润了,高天山抬起头来,对着人群大声道:“感谢你们!谢谢你们对我高天山的信任和深情厚爱!疆南县是我高天山出生的地方,我不管到哪儿,都是疆南人,都会为自己的父老乡亲服务!我会和你们在一起的。”人群中有人哽咽起来,呼喊着高天山的名字。

高天山给地委写出了继续留疆工作的申请报告。

地委认真研究了高天山的留疆申请,逐级上报,最后上级决定:高天山留下来,干满一届。

高天山快乐无比,终于实现了自己留在新疆的愿望。

在夏雪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第二批援疆干部到了。大家热情握手。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说道:“同志们呀,你们待了三年半,苦不苦的呀!我最怕喝酒了,一喝酒就过敏的呀!”陆永生跟眼镜男握着手,说道:“大块肉啃上,大碗面吃上,大碗酒喝上,生活嘛阳光一样幸福!兄弟,你赶上好时候了!”眼镜男道:“真的呀?!这我就放心了呀!”

金博和柯平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批援疆干部顺利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回滨海的日子到了。

高天山带着当地干部为援疆干部们送行,滨海干部激动万分,大家依依不舍,柔肠寸断。

不知道谁带头朗诵起了由滨海作家刘业雄写的《西去列车,依然闪亮的窗口》的情景诗歌。那首诗是歌颂一家三口两代人援疆的故事:一位母亲四十八年前,十八岁高中毕业报名赴新疆,加入农垦大军;逝去的丈夫老周原为同赴新疆的同学、战友;儿子也四十岁是一位对口支援新疆的干部。生于新疆,长于滨海市。

母:

还是这条路,

还是这趟车,

还是这片月色,

还是这窗口……

四十八年前,

十八岁的我,

燃烧的**汇入了西去的滚滚铁流。

生产建设兵团张开母亲一样的双臂,

把我们紧紧搂入最温暖的胸口!

从此,我在塔里木河畔度过了三十七个冬夏春秋,

大漠的风尘,翻卷起军装的衣袖,

那高高扬起的镢头呵,伴随着雷鸣风吼!

青春,就这样精神抖擞,

在祖国的大西北亮出了最铿锵的节奏!

此刻,我想起了你——老周,

我生活的伴侣,亲爱的战友,

四十八年前,我们就在这样的窗口下并肩向西进发,

你向着窗外指点江山,无限豪迈地说——

我们一定要在这万里戈壁栽下江南的春风杨柳!

……

如今,你长眠在大道边青青的山丘,

向每一个初升的太阳问候……

子:

妈,您又在想爸爸了……

我知道——

您跟着我们援疆队伍去遥远的大西北,

坚持要坐这六十七个小时的西去列车,

就为了和爸爸的照片一起,

再坐一坐这不平静的窗口,

再看一看九曲黄河的上游,

再望一望大西北的云月星斗……

母:

……快了,近了,

我们的第二故乡,就在前头……

我和你爸,和同学们,

就在这里开始人生的第一场战斗!

如今,我虽然退休回到家乡,

梦中,还和你爸爸一起唱着当年的《军垦战歌》,

怎么也唱不够……

子:

如今,爸爸和许多战友长眠在他们奉献了一辈子的土地上,

身影化作了积雪的山头……

我在摇篮里,就听惯了热瓦甫的弹奏;

我第一次挣脱您的手,就在吐鲁番葡萄的大棚下奔走;

抚摸我童年的,就是库尔班大叔微笑的双手……

自从回到老家读书,

抹不去的乡愁,

总是在叶尔羌河漫游……

我记得爸爸对我说的话——

“是合格的种子,

就去开辟沙漠里的绿洲;

是硬朗的栋梁,

就去撑起第二故乡的高楼!”

爸爸的额头,

从来没有一丝担忧;

前辈的热血里,

总有大河奔流!

母:

他多像一头不拐弯的犟牛,

他最牵挂的就是——

让戈壁滩的歌谣,也有鲜亮的节奏;

让天山南北,找回属于自己的富有!

子:

放心吧,妈妈,

我们对口援疆队伍的每一个成员,

常常问自己——

像前辈一样,准备好了没有?

我们将勇敢地扛起重担,

一边挑着母亲河的热诚,

一边挑着父辈们的渴求,

让这160万平方公里的热土画出五彩的追求!

母:

我这次和你去新疆,

就想拉着你的手,

对你爸爸说——

“放心吧,你的梦想就快实现,

你的儿子一定能够!”

子:

是的,爸爸,您放心吧,

为了新疆的发展,一切都在加油!

多少老人在福利院的新房里,

安享夕阳的醇厚;

多少孤儿,

从此和阳光牵手;

多少孩子在明亮的教室里,

**漾知识的小舟;

多少患者在崭新的病房里,

摆脱病魔的黑手;

多少年轻的阿娜尔汗,

在农业援疆的园区里亮起歌喉;

多少健壮的买买提,

在经济技术开发区里大显身手;

多少城镇的棚户区,

改建成一幢幢现代化的高楼!

大型炼钢炉、轿车生产线、水泥厂、高速公路……

一个又一个交钥匙工程、代建工程、产业项目落成剪彩的红绸,

如漫天的朝霞染就!

文化援疆、银龄行动、志愿者服务……

铺展一派喜人的锦绣!

母:

孩子,

这正是我们老一代援疆人梦里的追求!

我还要告诉你爸爸,

快三年了,

你的儿子和所有的援疆干部并肩战斗,

有滋有味地啃下了一块块“硬骨头”!

就像大漠胡杨,

耐得住每一轮冰封雪打,

经得起每一番风狂雨骤!

子:

爸爸,

“爱国爱疆、拼搏奉献、共创辉煌”的援疆精神,

两地深厚的情谊,

不停地增加我们奉献的理由!

我相信,

望着丝路新辉煌,

望着这片充满活力的热土,

您也会唱起那首最心爱的歌——

“马儿啊,你慢些走……”

母:

老周,

“加大扶持力度”“推进西部大开发”,

正是十八大报告的要求!

我要替你看望新一代的援疆战友,

紧紧握住他们勤劳智慧的双手!

子:

妈妈,就让这杯家乡水泡的茶,

当作一杯甘甜的美酒,

洒在西去列车的窗口,

洒在两代支边人的心头!

让我们高呼——

“干杯,战友!

为建设一个和谐幸福的新疆,

把杯子高高举过头!”

母:

孩子,把窗帘打开吧,

合:窗外,已是朝霞漫天的时候……

念完诗歌,柯平、陆永生和金博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夏雪甚至呜呜哭起来。大家握手拥抱,充满离别的酸楚和凄凉。

车要开了,陆永生好像坐卧不宁,对司机说道:“等一等呀,玉山江说他来送我,人还没来呀!”

高天山道:“打个电话!”

陆永生有些惆怅,说道:“他送我是他有心,他不送我,我也不挑理,打什么电话呀!”

高天山道:“行了,还要赶飞机,走吧!”

陆永生磨磨蹭蹭地上了车,大家挥手告别。高天山微笑着,夏雪贴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他。

车开到广场的路边,一辆桑塔纳挡在了中巴车前,停住了,玉山江从车上下来。陆永生打开车窗叫着玉山江的名字,跑了下去。玉山江走过来,猛地拍了陆永生的后背一巴掌,疼得陆永生直咧嘴。

玉山江笑道:“香香!以为我不来了是吧?!”

陆永生道:“你敢不来!”

一个人从玉山江的车上抱起一个箱子,扛到中巴车上。箱子上写着:红枣、纸皮核桃、疆南蘑菇。玉山江笑看着陆永生,把他揽到怀里,抱着他。

玉山江说道:“好兄弟,要回来看我!”

陆永生直叫:“呃……你勒着我了!……”

车上的援疆干部动情地看着玉山江和陆永生。

金博道:“三年半,老陆的收获最大了。”

柯平点点头,说道:“是呀!人活一生,得三两知己足矣。”

中巴车驶上戈壁公路,驶向了远方。

高天山一个人在戈壁滩上走着,迈着坚毅的步伐。想着未来的日子,他目光坚定,迎着远方的雪山之巅走去。他期待着在援疆伟业之中再谱写新的辉煌。

2013.3.30于阿克苏整理

2013.4.30再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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