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连环案最终还是破获了。或许真是天意?这件案子就是在肖桂英手里侦破的。后来有人感慨,肖桂英此举,大可告慰票儿在天之灵了啊。
多年后,肖桂英回忆说,她能破获这起连环爆炸案,绝非偶然。她当土匪的时候,曾经收编过几支国民党的残余部队。她下山投降之前,曾向土匪们开诚布公,或是随她下山投降,或悉听尊便。这几支残余部队中,真有十几个不愿意投降的死硬分子,愤然离去了。肖桂英也一度怀疑这些人有作案的可能。她又去了几次连环爆炸事件的现场,重新调査之后,她感觉这是有专业技能的士兵作业。她当即决定,重点在那些不愿意投降的士兵中寻找线索。之前,公安局的技术人员,曾经分析过炸药的来历,逐一排査之后,肖桂英最终认定,这些炸药应该是保定涞源县生产的。涞源县矿产丰富,山民们多用炸药崩山采矿。抗战时期,日本人也曾在此制造炸药。后被国民党接手。肖桂英在鸡鸣山的时候,也曾派路豹英聂双会去涞源县采购过炸药。肖桂英如此分析之后,就把这几起爆炸案的首犯,锁定为路豹英。肖桂英还分析,那十几个死硬分子,也一定是去投靠了路豹英。只是,她的这个推断,当时并没有向局领导里汇报,为什么?肖桂英回忆说,她当时还只是猜测,还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连环爆炸案就是路豹英干的。而且,当时社会上还有传言,路豹英在解放保定的时候,在东城外被乱枪打死了。如果向领导汇报,说路豹英还活着,领导能相信吗?你肖桂英有证据吗?你肖桂英的直觉能作数吗?肖桂英后来说,她的直觉,好似神话中入匣的宝剑,每每想到了路豹英,她“心中的剑厘”就会轰然鸣响。肖桂英推断,路豹英这把已经出鞘的冷剑,就藏匿在涞源县的山里。
一个寒风刺骨的日子,肖桂英带着董凤池与四个刑警坐着一辆马车,径直去了涞源县。刚刚下过几场雪,路远道滑,他们或停或歇,走了四天,才到了涞源县。涞源县多是山区,海拔高出保定七百多米,此时早已是冰天雪地了。董凤池后来回忆,他们在山里转了十几天,经当地的一个姓赵的猎人(或是姓张,董凤池后来也记忆不准了)提供线索,终于在一个山腰里找到了一个国民党部队留下的火药库,肖桂英便让一个刑警去涞源县公安局,请求支援。她与董凤池带着三个刑警悄然摸上山去了。
董凤池后来说,那个山洞的口很小,隐藏在枯草与冰雪之中,若不是经那猎人指点,很难发现。他们悄悄摸进去之后,才发现山洞很大,能容纳几百个人。洞中十分明亮,顺着光线去看,竟然直通到山顶。肖桂英便明白了,这个山洞竟是一个传说中的“天坑”。洞底有许多军用木箱,大概就是炸药了。土匪们横七竖八,大都蜷缩在洞里睡觉呢。土匪们绝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冰天雪地的天气,竟会有人寻上山来。
先是一个起来解手的土匪发现有人进来了,惊得大喊了一声,土匪们都醒了。匆忙之间,董凤池大致数了一下,洞里大概有三十多个土匪。土匪们都拔出了刀子,呼啦啦围上了肖桂英五个人。肖桂英冷眼四顾,便看清了,那十几个死硬分子,果然大多在里边。
肖桂英正要说话,就只听一阵狂野的尖笑声,从山洞深处传出来。肖桂英听得耳熟,心中一叹:果然是她。就抬头去看,就见路豹英扯着大步走了出来。她身穿国民党军服,脚下的长筒马靴踩得一片乱响。
肖桂英打量了一下路豹英。多年不见,路豹英的相貌已经老了许多,或许在山中藏匿久了,不见阳光的缘故,苍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红润颜色,头发也微微有些枯黄。干涩嘴唇上浮现的一丝笑意是一种凄婉而且吊诡的冷笑。
路豹英看了看肖桂英,稍稍怔了一下,就嘿嘿冷笑了:“哦?肖当家来了,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说起来,你也真是让人看不起啊,你怎么能向共产党投降了呢?枉屈了肖当家的一世英名啊!”
肖桂英“哼”了一声:“路豹英,爷倒是要问问你呢,你怎么躲到这儿来了?街面上都说你死了,果然是误说了,你还活着嘛!”
路豹英摇头笑了:“肖当家的呀,你还不死呢,我路豹英怎么能死呢?”
肖桂英冷声道:“路豹英,你今天就到了死期。”说罢,她目光如炬盯着路豹英,心里却是一阵慨叹,路豹英如何走到了这一步田地呢?
路豹英之前的一些情况,是在后来审讯中才弄清楚的。
抗战期间,路豹英与方子修带领的土匪,被编入了中央军北方战区第五军第八十九旅,八十九旅将他们编入第三独立支队。实事求是地说,路豹英与方子修也奋勇抵抗了日本人。这期间,路豹英与方子修便结婚了(孤男孤女,日久生情。那一番水到渠成的情景,自不必说)。由此,这二人风雨同舟多年,相伴相爱,也算人间一桩美事了。抗战胜利后,路豹英与方子修的队伍,被国民党的部队重新整编。因为路豹英是一个女性,即被国民党的新闻媒体宣传为抗日救国的巾帼英雄。可是,国民党的部队明文规定,不准女性带兵。于是,方子修被国民党任命为上校团长,而路豹英则只委任了一个上校的军衔,并无军权。她的身份,只是方子修的首席军事参谋。唉!路豹英本是一个拔营夺寨的性格,她怎能安心于坐在屋里看地图的角色呢?传说,她也曾多次扮了男装,到阵前廝杀。1948年秋天,方子修的部队在清风店被解放军打散,方子修突围时被流弹击毙,路豹英大哭了一场,草草埋葬了方子修。之后,便带着几个亲随,躲进了满城县的深山里。她用电台与台湾联系之后,台湾指示她留下来,她即被封为保定地区反共救国军第一支队长。正在踌躇,解放军开始全力清剿满城的土匪。于是,她就往涞源方向逃匿,一路上,先是收容了十几个被打散的土匪,后又收编了从肖桂英那里跑出来的十几个国民党老兵,就藏匿到了涞源的山中。她认定,隐藏在这深山野林里,解放军暂时搜寻不到。满山乱走时,无意间,她竟然撞进了国民党部队留下的一个火药仓库,发现了许多炸药。路豹英喜出望外,决定闹出些动静,让台湾看看。她即带人混进保定城,选择了城内三个热闹的地处,连续制造了三起骇人听闻的爆炸案。路豹英很机警,每次作案之后,她一定要再潜回涞源,这样易地作案,来去匆匆,不留踪迹,就逃过了保定公安局的侦察视线。路豹英这样做,只是为了向台湾邀功请赏,可是三次爆炸之后,台湾方面对她只是来电表扬了一番,晋升她为少将军衔,却并没有送钱过来。得不到实惠的路豹英有些泄气,便想停手不做了,她要等着台湾的经费过来。路豹英是土匪出身,她当然知道,替人消灾,首先要拿人钱财。台湾昨天打电报给她,说很快就派人来联系,并带钱给她。路豹英高兴了,准备拿到钱之后,再在保定制造几起更大的爆炸,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还没有动作呢,肖桂英就找到了这里。
路豹英冷笑道:“肖当家的,对了,现在我应该称呼你的官衔了——肖科长。你一路顶风冒雪,辛苦地来这里找我,是私情,还是公干?”
肖桂英道:“路豹英,爷今天来找你,私情也有,更是公干。就是要拿你归案。”
路豹英怔了一下,就哈哈笑了起来:“肖桂英啊,你一向精明透顶,今天怎么也说起了梦话?你想拿我?怕是你走不了呢。”说罢,她大喊了一声,“弟兄们,把他们都给我绑了。”土匪们便持刀冲了上来,与肖桂英董凤池五个人打斗起来,因为洞里有炸药,双方都有忌讳,不敢用枪。
刀光闪闪,人影窜动,金属的撞击声,响成了疙瘩。董凤池后来说,虽然他与肖桂英都有功夫,另外三个刑警也是格斗的好手,可是好汉难敌四手,这样纠缠下去,肯定要吃亏。而且土匪们纠缠得越来越紧,很快就占了上风。路豹英站在一旁得意地笑道:“肖当家的,念在你当年收留我一场的情分上,我不杀你。你也识相些,投降吧,在我这里,总比跟着共产党快活……”
路豹英突然不再说,她看到了,一个戴草帽的汉子竟然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山洞。路豹英很奇怪,这汉子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呢?在这样一个冰天雪地的季节里,戴着一顶草帽上山,显然不合时令。
戴草帽的人低低地喊了一声:“别打了!都住手吧!”这一声低沉的喊声,在山洞里轰然响起,董凤池后来说,当时他耳边呜呜作响,他当即感觉到了,这个汉子的内功极是深厚。
众人惊讶了,都停下手,不再打斗,都转身循着声音去看,就见到了一个戴草帽的中年汉子站在洞口,汉子面色黝黑,身材清瘦。打扮也颇为奇怪,寒冬季节,他却只穿了一身灰色的粗布单衣。
路豹英犹疑地喝问一声:“你是什么人?”
中年汉子淡淡地道:“路豹英,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呢。我今天来找你,只是要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杀了票儿?”
路豹英“哼”了一声:“票儿该死。可是你弄错了,他不是我杀的。”
中年汉子恨恨地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这贼女子嘴硬得很,断不肯承认。你还是跟上这几位走一趟吧,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便会招认了。”
路豹英阴森地笑了:“我凭什么跟他们走?你这呆汉,好大的口气嘛。看起来,你是成心来搅这道浑水的呢!”说罢,她一扬手,“弟兄们,把这呆汉也捎上绑了!”
便有几个土匪放下肖桂英,朝中年汉子围上来。还没及近身,就听到一声疾响,竟是路豹英的一把短刀径直向中年汉子飞过来。这一手绝技,还是路豹英当年从聂双会那里学来的招术,练得精当,且有创新,聂双会用劁猪刀,路豹英却改用了短刀。
中年汉子讥讽地笑了一声:“路豹英啊,你果然是那个劁猪汉的婆娘呢。”他的话音未落,头上的草帽已经摘下来,顺势翻转过来,竟迎着那飞来的短刀去接。真奇怪哟,路豹英的短刀如同被使了魔法,立时没有了魂魄,竟然软软绵绵地滑落到汉子的草帽里。中年汉子嘿嘿一笑,再一甩草帽,那短刀竟然鲤鱼打挺似的翻了个身,重新飞了出去,而且倍增了劲道。只听得一声尖涩的笨响,那短刀竟是深深地刺进了洞壁的石缝里了。何止是路豹英,满山洞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中年汉子不屑地望了一眼路豹英,淡淡一笑:“你这贼女子,何时学来的这偷袭的手段?刀是好刀,只是可惜了,有猪骚气呢。”他嘴里说着话,手已经连连扬起,只见雨点般的黑白棋子一阵接一阵地飞散出去。土匪们痛苦地号叫着,先后捂着脸倒下了。路豹英惊得呆了,她大喊一声:“今日就同归于尽了吧……”说着就要掏枪,还不及摸到,竟也痛苦地大叫了一声,倒在地上乱滚起来。
肖桂英见状,急忙箭步过去,取了路豹英腰里的枪,再细看满地翻滚的路豹英,双眼流出了鲜红的血,竟然已经被钉进去了两粒棋子。董凤池几个,也急忙上前,把土匪们的枪收缴了。
肖桂英奇怪地看着被棋子伤了的土匪们,心下倏忽一动,猛地想起票儿墓前摆放的那两粒黑白棋子。她转身想与中年汉子搭话,却不见了汉子的踪影。肖桂英急忙大步追出去,见那中年汉子正要下山,肖桂英高喊了一声:“英雄请留步!”
中年汉子回过头来,肖桂英抱拳拱手:“这位英雄,路见不平,出手相救,谢谢了。”
中年汉子也朝肖桂英拱手笑了:“肖桂英,不谢!只是分内之事。”
肖桂英奇怪道:“先生认识肖某?”
中年汉子朗声笑了:“大名鼎鼎的肖桂英,江湖上谁不知道呢?我还听说肖桂英的连环脚,可以一当十呢。今日一见,果然厉害啊!”
肖桂英的脸就烫烫地红了,忙摆手苦笑了:“英雄口下留情,莫要再说什么以一当十的活了。肖某就要羞臊得无地自容了。刚刚若不是您援手相助,还不知道如何狼狈收场呢。还望您留下大姓高名,肖某日后一定图报。”
中年汉子悠然苦叹了一声:“唉!你若执意要谢,那就谢票儿吧。”说罢,便转身下山了。肖桂英看得清楚,那汉子脚下轻盈迅捷,如同灵巧攀猿在山道上闪展腾挪。她一时看得呆住了。一阵山风卷着雪末子刮过来,汉子的身影就已经远了,看不清楚了,只有那顶草帽似一只灰色的飞蚁,在山坡上快速移动。肖桂英轻轻赞叹一声,就转身回山洞,走了两步,忍不住再回头去看,那一顶飞蚁似的草帽,已经踪迹全无了。
肖桂英吩咐董凤池几个,把路豹英与土匪们一一捆了,刚刚押下山来,涞源县公安局的三十多个干警,也匆匆赶到了山下。带队的是县公安局的王局长,王局长矮胖的身材,或许紧急奔跑了十几公里有些吃不消,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大汗,心有余悸地对肖桂英说:“肖科长,这也太危险了,你总要事先通知我们一声么。”
肖桂英笑道:“事情起得突兀,来得紧急,确是有些莽撞了。险些让这些家伙给包了饺子呢。说实话,爷真是有些后怕呢。”
王局长夸赞道:“都说肖科长手段厉害,今日一见,果然是以一当十呢。让我们开眼了。”说着话,就打量了一下个个带伤的土匪们,不觉诧异道,“他们怎么都成了这样子么……”
肖桂英笑道:“王局长,这个么,下来细说了。你先派人把山洞里的炸药起了。我担心留在那里被坏人发现利用了。再有,还要请你帮我们租赁几辆马车,不知道方便吗?”
王局长笑道:“这件事容易。”
王局长即让干警们上山,起了山洞里的炸药。然后就帮着肖桂英在涞源县城租了几辆马车,肖桂英几个人就将路豹英及一干土匪押回了保定。
楚志峰局长亲自挂帅,组织了预审小组,突击审讯了路豹英。路豹英扛了两天,终于还是吐口了。她对三起连环爆炸案供认不讳。可是,对枪杀票儿一案,她却拒不承认。被追问得急了,她就恨恨地吼起来:“我自知活不了,再加票儿一条人命也不算什么。可他真不是我杀的嘛。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你们若是向上边交不了差,我可以卖个人情给你们。票儿这条人命加在我身上,我也认了!”
审讯到了这里,已是山穷水尽。楚志峰知道再审下去,也审问不出什么了。结案。
再五天之后,路豹英及十几个手下,在一个寒风卷着雪花的日子里,在保定南河坡被枪决(余下的十几个,因没有直接参与连环爆炸案,被判了徒刑)。这其中,还有一个情节。肖桂英向楚局长请求,她要送路豹英上路,楚局长当即拒绝了。楚局长严肃地说:“桂英同志呀,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们都曾是江湖中人,有老交情。可是,这是人民政府枪毙反革命,不是你们之间的私事。也没有私情可说的。你不能去送她。”
可是,在枪毙路豹英的刑场上,肖桂英还是出现了。
肖桂英穿了一身便服棉衣,她站在刑场的边上静静地等候,看到路豹英一路被押解过来,就上前两步,轻轻地喊了路豹英一声。路豹英的双眼已经瞎了,她却听出了肖桂英的声音,她愤愤地说:“肖桂英,是你吗?你还来干什么?想来看我出丑?”
肖桂英轻轻一叹:“豹英啊,你走到这一步,谁也无话可说了。你身后还有什么事,你就交代给爷吧。”
路豹英冷笑到:“我死便死了,用不着你的!”说着,就大步向前走。因为眼睛失明,她走得踉踉跄跄。
肖桂英看着路豹英的背影,心中突然涌上了一阵莫名的悲凉,她怔忡了一下,即下意识地追赶了两步,带队执行的是公安局的冯班长,便过来拦住了肖桂英,冯班长为难地说:“肖科长,您看,这时间不早了,我们……”肖桂英皱眉道:“我就再说两句话么。”冯班长便无奈地退到一边。肖桂英用沉沉的声音喊了一句:“豹英啊,你身后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信不过爷的为人吗?”
路豹英的身子晃了晃,就停下了,她沉默了一下,转过身来,声音涩涩地说:“肖当家的,老聂当年或是劁猪损了阴德,我给他生了一个孩子,竟然是夭折了。我为方子修生过一个孩子,战时不便,就寄养在了雄县后沟子村了。今年有十岁了。你要是有心,就替我去看看。那户人家姓胡。”
肖桂英盯问:“后沟子村?姓胡?”
路豹英点点头:“对!后沟子村。姓胡。”
肖桂英问:“孩子叫什么?”
路豹英皱眉说:“我起过名字的,叫方小山,不过呢,或许怕受我的牵累,也改了名字呢。唉!劳你费心了!”
肖桂英郑重地说:“爷记下了。你放心去吧!”
路豹英呵呵笑了:“肖当家的,你如此说,我便是没了牵挂。我路豹英来世定会报答你的。”说罢,转身就走,头也不再回了。
肖桂英退到路旁,就别过头去。她默默地望着天,等候着那一声枪响。枪声终于响了,肖桂英长长吁出一口气。此时此刻,她与路豹英已经是阴阳两界。
肖桂英扯开大步往回走,她走得很急,脚步很重,路上的积雪被她踩得惶惶乱响。
后来私下里,肖桂英曾经懊丧地对董凤池说:“如果知道这样一个结果,爷就应该在涞源杀了路豹英,何必还把她押回保定,再遭这一番折腾呢。路豹英是一个要强的人呢。难为了她啊!”
肖桂英多次去过雄县后沟子村,董凤池也跟着她去过两次,连后沟子村周边的几个村子也找遍了,却始终没有找到那户姓胡的人家,更没有找到一个名叫方小山的孩子。肖桂英很是怀疑,那天在刑场上,或许路豹英没有交代清楚?
此事最终也没有结果。肖桂英抱憾至极。
连环爆炸案破获之后,肖桂英很快就调出了公安局。公开的原因,是她不经批准,私自去了刑场送别路豹英,违犯了公安纪律。背后的原因,则是市委谭秘书长在电话里训斥了楚志峰一次,谭秘书长说:“老楚啊,群众有反映呢(其实是曹鑫亮一直暗中告状),公安局是无产阶级专政机关,不能让肖桂英这种人继续留用了。她与匪特关系至今仍然纠缠不清么。而且,根据群众举报,路豹英竟然在刑场上称呼肖桂英是‘肖当家的’。这说明了什么?这充分说明,肖桂英与路豹英这些反革命分子,仍然旧情未了。这种敌我界限不清楚的人,必须调出公安系统。”
公安局只能执行领导的命令。
楚局长问肖桂英愿意去哪儿工作,肖桂英考虑了一下,要求调到保定中学当体育教师。楚志峰当下就批准了。后人推测,此时肖桂英也已经不愿意再留在公安局了。肖桂英当初要求在公安局工作,原本是想与票儿在一起,票儿已经死了,保定市公安局自然就成了肖桂英的伤心之地。
那天,董凤池一声不吭地送肖桂英离开了公安局,一直送出很远。肖桂英长叹一声:“凤池啊,你记住,我们每年都要去给票儿上坟啊。”
董凤池眼里含了泪,硬硬地点头:“大姐啊,我不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