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房林立的小城里,如果有一处开轩听水吟、悠然见南山的住处,那自然是洞天福地。现在,我所在的寓所,虽然听不到水吟,却正对着南山,也算得上十分幸运了。
寓所位于校园,高居四楼。北窗下是学校的花园,自然美不胜收。南窗正对着青龙山,虽相隔三五里,但无高楼障目,一年四季便悠然受用着青龙山无尽的妩媚与多姿。
越过村民的平顶房,视线即可直达山坡。下部,金灿灿的是油菜。绿油油的是麦苗,青碧碧的是玉米,白皑皑的是冬雪。上部,是密密的松柏,一年四季地青着,再高一点是蓝天,是白云。云卷云舒,去留无痕,给人很多的遐想。自然,也有风雨雷电。雨后观山,如静夜听钟,那感觉就愈发地新妍与清越。
我常常独坐在南窗下读书,倦了,便读山。那山川之美着实撩人情怀:“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蒸霞蔚”。难怪陶潜要择山水而居,谢灵运要如约山水,李太白与山水情同手足,相看两不厌。
有山就有水。山得水而秀,水得山而媚。青龙山小溪如练,水泊似镜。锦水河就源于此山,溪流山间,缓急相续,跌宕起伏,时而动如脱兔,时而静若处子,既有阳刚的交响,又有舒婉的乐章,高高低低,抑抑仰仰,是六朝山水画家宗炳的琴声乎?宗炳其居远离山水,便常对着山水画弹琴,是把山水当知音吧。
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我常常步下楼来,独自进山,看山观水。置身山水,如沐如浴,胸次清洒,时有佳思。“说破兴亡多少事,高山流水有知音”。伯牙钟子期的故事至今打动着来者的心。“子期”不遇,因山水而得诗文亦不失为人生之乐事。
山非山,水非水,山水之意蕴需深思玄鉴。我常常自以为读懂了山水,其实非然。一天,我独坐山水之间,恍然人梦。梦中有一老者,道骨仙风。语我日:“汝可知山水乎?”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老者日:“高山峨峨,如君子之德,坚定不移,气簿云天,高山景行,世人仰慕。流水洋洋,如志士之行,淡泊藏志,宁静致远,人世济民,义无返顾。高山流水,岂隐逸之意乎!”言毕,飘然而去。
梦中老者之言,于我犹似醍醐,随幡然大悟,欣欣然,提笔挥毫,形之于墨,悬之室,便把山水窃为已有。从此,日日夜夜便有山水清音常会于心。
窗外有山,幸甚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