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星期天。华静竹想陪哥哥出去玩玩,散散心。吃过早饭,背起挎包来到“夏宅”却碰在门鼻儿上。好在哥哥给了她一把钥匙,打开门进了屋,看见桌上有个字条:我去办公楼了。
华静竹锁好门,横穿过一片草地,沿小路跑到北山根的第二研究室办公大楼。整个大楼连个人影都没有,走到二楼夏临渝的办公室,门是锁着的。哥哥到哪儿去了呢?忽然,一楼传来叮当叮当敲打铁器的声音。啊,他在修理间?在那里干什么呢?
华静竹走进修理间,看见哥哥正在那儿敲打旧铁片子,惊奇地问:
“哥,礼拜天你不休息,跑这儿来敲打什么?”
“做个煤油炉。”夏临渝回答,放下手中的木槌,抹了把汗。
静竹赶忙掏出手绢替哥哥擦汗。她一看,工作台上有一个直径大而高度小的圆形铁罐,上面有一个白铁刨制成的盖子,盖子中间部分钻了一圈小孔。现在,他正在一块有小沟槽的铁块上敲打一寸多长的小铁管。她拿起一个小铁管问:
“这些小铁管做什么用的?”
“你看,这些粗一点儿的小铁管头上有凸棱,插入这铁罐的盖子上的这些孔中,小铁管上的凸棱正好卡在盖子上,从盖子里面铆住。这些细一点儿的小铁管都铆在这块圆铁片上,从盖子下面同时插入这些粗一点儿的小铁管中,这样,当这块圆铁片上下移动时,这些细管能在这些粗管中上下移动。细管中都装上芯捻儿,这些细管中的灯捻儿就能够在粗管头顶部伸出或缩入,从而改变火苗的大小。”
“这一大一小像顶针似的满身是小眼儿的铁筒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这是两个风罩。你看,里边一个,外边一个,把这些小铁管夹在中间。空气从这些小眼儿进入,把火苗就拔高到锅底上了。”
“唔,这玩艺儿这么复杂,得什么时候能做完哪?明天再做吧,今天我们到大河那儿玩玩儿去好不好?”静竹从哥哥手中抢下木槌和铁片说。
“小妹,平常日子人们都上班,在这里叮叮当当敲打多不好,今天礼拜天都不上班,正好做这个。你在这儿等一会儿,看着我怎么做,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做完。”
“好吧,我给你当助手!”
兄妹俩一起动手干起来。妹妹递料、递工具,帮助在旁边扶着,哥哥用木槌敲打、安装,两个人确实比一个人干活快多了。
“哥,你想用煤油炉做饭哪?”
“不,是用它来熬中药。苏大夫说给我配中草药,等过些日子天气凉了就可以熬中药服用了。”
果然,又用了不到一个半小时便完工了。夏临渝把做好的煤油炉送到二楼的工作室里,和妹妹一起走出了办公大楼。
兄妹俩向西北坡上慢慢走,来到大河畔。这条大河从北山峡谷中涌出,到了这块平坦的地带让它的身体舒展开来,越往南越宽,形成一条二三十米宽的大河,慢慢地向南流去,穿过南面的山,奔向博斯腾湖去了。这条河把这片簸箕形状的“红山城”分成河东河西两个部分。河上有一座木桥,过了河,河西有红山卫生所、邮局、商店和澡堂等服务部门。今天是星期天,人们三三两两地过桥到河西逛去了。
在桥下宽阔的河面上,有几个小伙子在洗衣服。看那样子十分滑稽有趣儿:裤腿挽到膝盖以上,把衣服放在河水里,光大脚丫子左一下右一下地啪嗒啪嗒地踩,很有节奏,简直是一场洗衣舞!他们一边踩洗,一边说笑,特别的开心。经过脚踩和水流冲击,衣服很快就洗干净了。于是,两个人对着拧,拧干后放在盆里带回去。
兄妹俩沿着河岸慢慢向上游走,来到山脚下。选了一片干净的地方,两个人面向大河肩并肩坐下来。静竹把头轻轻靠在哥哥的肩上,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从一侧垂落到他的腿上。夏临渝顺手将两条辫子拿过来放在手掌上抚摸着,呵,又柔软又光滑。兄妹俩谁也不说话,两双眼睛凝视着河心中同一处——河水向前哗哗地流淌,遇到河心的几块石头激起雪白的浪花,浪花上的水头和水珠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波,石头被水冲刷得非常光滑,上面湿漉漉的,水膜在阳光下形成斑斓绚丽的花样。
兄妹俩面对大自然静静地坐着,恬适而惬意。也不知过了多久,夏临渝温和地说:
“小妹,我们再往上走走看,好不好?”
夏临渝先站起来,然后向妹妹伸出右手掌,静竹便将自己的小手放在哥哥的手掌上,借助哥哥的拉力站起来。她往起一站,一抬头,两条辫子刷啦一下散开来,脉脉含情地冲哥哥甜甜一笑说:
“瞧你,把我的辫子都给抚弄开了!”
夏临渝端详着妹妹说:
“这样好!这样好!”
静竹在前面走,小风吹拂着她那头柔软光亮的秀发,飘动着像一缕缕的垂柳的柳丝。夏临渝跟在后面看着,不禁赞叹道:
“啊,太美啦!”
静竹回眸一笑说:
“美,你就多欣赏欣赏吧!任何美的东西,美的事物,如果没有人欣赏它,那它就失去了美的价值!”
“嗬,小妹,你还满口哲理哪!”夏临渝逗趣儿地说。
静竹转过身来,抓住哥哥的手问:
“哥,你说,我说的有道理没有?”
“有道理,完全正确!”夏临渝亲切地笑着回答。
“那你说人呢?”静竹盯着哥哥的眼睛,发现哥哥惊诧地瞪着眼睛看着她,便亲昵地笑笑说:“一个人即使她很美,如果没有人喜欢她,爱她,需要她,那么,她的美是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正像艳丽的花朵在那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冷冷清清地开了又凋谢了一样。”
夏临渝很理解妹妹的意思,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往上游走,河面越来越窄,河岸也越来越窄。兄妹俩说着话,已经走进了山谷。
“哥,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下吧!”静竹指着前面山崖旁像个小窑洞似的窝窝说:“我们就坐在那儿进午餐吧!”
兄妹俩走进“小窑洞”。这是只有两米多宽的圆弧形的石窝窝,里边平坦光洁。
“啊,多好的小屋!”静竹喜悦地说,“这里挺避风的”。
“看样子,这是多少年来,山水下来时冲击成的。老天爷挺照顾我们的!”
兄妹俩席地而坐。静竹打开挎包,拿出一包点心和一只水壶。
“小妹,你可想得真周到,吃的喝的全带来了,看来你是早有预谋诱我上山!”
“哥——你真坏!”静竹两只小拳头在哥哥的胸前捶鼓似的敲着。
“小妹,这点心倒好办,你一块我一块地吃,这水只有一壶,没有杯怎么喝呀?”
“这小水壶不就是对嘴儿喝的么?对嘴儿喝呗,你一口,我一口!”静竹脆脆生生地说,冲哥哥甜甜地笑着。
吃饱喝足之后,兄妹俩肩并肩地倚着山岩休息。休息够了,继续沿河边往上游走。走了一段,前面就没有“路”了。河面不宽,却充满了山谷。夏临渝拉着妹妹的手,爬上一块石头,向前面张望着说:
“瞧这河水,硬是从那狭窄的山谷中挤出来,不屈不挠地左冲右撞,终于涌出了大山,找到了那宽敞的地方欢畅地向前流去……”
静竹靠着哥哥的肩膀,挽着哥哥的手臂,一对秀美的眼睛看着哥哥的眼睛,像听故事似的听着哥哥诗一般的话语。
兄妹俩就这样站着,站了很久。
“哥,我们往回走吧!”
“好吧!”夏临渝扶妹妹从大石头上下来,开始往回走。“小妹,等我体力充足时,我们爬到山顶上去看看,看看这条河是怎么样在山谷里冲撞涌流的!”
“好!”静竹响亮地回答。“哎,哥,人家说这山北面是乌鲁木齐,站在山顶上往北一望,说不定还能望见乌鲁木齐呢!”
“嗯!”
太阳快要钻进西山时,兄妹俩才回到“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