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清水

§9

字體:16+-

父親爭瘋狂地活在他們的**。

玉芳頑強地承受著。她從內心覺著對不起他。她欠了他的冤家債。她總要付清的。如果他不來折磨她,她反而過意不去。

父親爭的身子一點不蔫。他在生產對裏揀最累的活幹,晚上還要去飼養棚鍘草。

玉芳望著他眉頭上的死結常常把淚吞在肚裏。但是父親爭不容許她哭。

她接連生下兩個死胎。豐子是她的第四胎。

豐子出世時,父親爭正在二十裏外的萬福河上當民工。他一聽到消息,沒顧得穿上幹活出汗時脫下的棉衣,就丟開鐵鍁,光膀子往回跑。他一進村,就聽見從他家傳出的綿長的嬰啼。

這是他頭一次聽到自己孩子的哭聲。他覺得血液全湧在自己胸口,就要把胸膛給擠炸了。他走進院子。

他母親正病懨懨地坐在門口曬太陽,好像家裏從未發生什麽事。她齜齜牙向她兒子古怪地一笑。他似乎聽見他母親說:

“沒用的臭婊子!她可沒有嫁妝。”

父親爭抓起玉芳懷中的嬰兒就看。他猛地把嬰兒扔在牆角,又踢上一腳。

嬰兒卻活了下來。

父親爭也便活得沒勁。幹活時他不再下力。但他願意幹鍘草這活計。村裏人誰也沒有他鍘得勻稱整齊。他也能掌握遞草的火候。這是他的驕傲。

鍘刀片一起一落,青草便唰唰地斷了,周圍的空氣裏充溢著青草汁液的氣息,心中的親切感不停地被引發出來。

但他在家裏什麽也感受不到。他已經常年不再正眼看看玉芳。

玉芳跟別的女社員一起上工下工。

她在家又要伺候生病的婆婆又要伺候父親爭。

她從來也不多管豐子。

她也忘記了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