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清水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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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争疯狂地活在他们的**。

玉芳顽强地承受着。她从内心觉着对不起他。她欠了他的冤家债。她总要付清的。如果他不来折磨她,她反而过意不去。

父亲争的身子一点不蔫。他在生产对里拣最累的活干,晚上还要去饲养棚铡草。

玉芳望着他眉头上的死结常常把泪吞在肚里。但是父亲争不容许她哭。

她接连生下两个死胎。丰子是她的第四胎。

丰子出世时,父亲争正在二十里外的万福河上当民工。他一听到消息,没顾得穿上干活出汗时脱下的棉衣,就丢开铁锨,光膀子往回跑。他一进村,就听见从他家传出的绵长的婴啼。

这是他头一次听到自己孩子的哭声。他觉得血液全涌在自己胸口,就要把胸膛给挤炸了。他走进院子。

他母亲正病恹恹地坐在门口晒太阳,好像家里从未发生什么事。她龇龇牙向她儿子古怪地一笑。他似乎听见他母亲说:

“没用的臭婊子!她可没有嫁妆。”

父亲争抓起玉芳怀中的婴儿就看。他猛地把婴儿扔在墙角,又踢上一脚。

婴儿却活了下来。

父亲争也便活得没劲。干活时他不再下力。但他愿意干铡草这活计。村里人谁也没有他铡得匀称整齐。他也能掌握递草的火候。这是他的骄傲。

铡刀片一起一落,青草便唰唰地断了,周围的空气里充溢着青草汁液的气息,心中的亲切感不停地被引发出来。

但他在家里什么也感受不到。他已经常年不再正眼看看玉芳。

玉芳跟别的女社员一起上工下工。

她在家又要伺候生病的婆婆又要伺候父亲争。

她从来也不多管丰子。

她也忘记了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