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第一次出版後,記者問我為什麽選擇這個題材,我回答說退居二線休息,時間比較充裕,心裏有了一種衝動,想把中國工業大撤退的風雲軌跡寫出來,把愛國精神流傳下去。這個回答雖然發了稿,我知道記者不滿意,我理解有兩層含義,一來詢問風雨同舟的統戰題材,寫好很難,曆史故事不好把握!二來這方麵資料浩如煙海,按什麽路徑尋找,資料拿在手裏如何甄別取裁,不下番苦功夫,輕而易舉寫在紙上,變成白紙黑字是不行的!所以再版寫篇後記。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我還沒出世,父親受到極左路線迫害,失去了他視為比生命還寶貴的黨籍,在鄉下勞動改造。母親受其牽連,被“勸其退黨”。帶著我們弟兄姊妹住在沙河鎮,這是個被三峽工程淹在水下的一座小縣城。父親偶爾回家看看,有空就帶我從沙河鎮到萬縣市,十有九次都要上一位姓範的民族資本家家去,我稱呼他為範叔叔。範家是一個獨棟洋樓小院,比現在稱為獨棟的別墅小區還要講究,這在小小的萬縣市非常少有,也可以說獨無僅有。解放後他把小院一部分房屋交房管局出租,一部分自己居住。租房子的客戶中有一位是萬縣市副市長,民建萬縣市委負責人,姓陳。範陳兩家關係融洽,彼此天天往來,也很親密。範叔叔每月有大一筆“定息”收入,據說比萬縣地委書記的工資還多,每天看看報,聽聽京戲,做做家務,日子過得悠閑。屋內黃楊木家具,漆得光亮,沙發是牛皮的,愛幹淨,愛整潔,木地板每天擦得一塵不染,床單像剛剛洗過的一樣,鋪蓋毛毯折疊方方正正,有棱有角。陳副市長由於有過右傾言論,雖沒帶右派帽子,長期閑置,在家養病,手裏的事不是很多。他兩對父親的態度和我見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十分熱情,談話敞亮。父親那時精神上很敏感,對外基本停止交往,耽心有理說不清。但對範陳兩家,卻是例外,去了安然入睡,有飯就吃,談話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為此,範叔和送給父親十六個字:“召之即來,來之能睡,睡醒能吃,吃飽能說”。範陳兩人特行獨立,朋友不趨炎勢利,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