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少年“堂吉訶德”

§陳德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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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德榮是我到了中堡之後認識的,比我年長兩歲。從理論上說,我不該和陳德榮在小學階段做同學,但是,我留級了,這一留,我們就成了同班同學。

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可我們的性格都偏於強勢,所以,我們之間也有問題,這在小夥伴之間是常有的事。我的母親把這樣的關係叫作“狗臉親家”——“狗臉親家”說好就好,“狗臉親家”說翻臉就翻臉。我們打了,好了,又打了,又好了。循環往複。他的拳頭比我硬,我的速度比他快。

1976年的9月,我們倆同時進入了中堡中學。他是甲班的班長,我是乙班的班長。10月,中國迎來了大事件,“四人幫”被粉碎了。我們“和全國人民一樣”,在外“歡欣鼓舞”,在家裏吃喝拉撒。

就在11月,天開始冷了,陳德榮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校長不知道為什麽生了陳德榮的氣,就批評了陳德榮和他的三個同學,說陳德榮在搞“四人幫”。陳德榮更生氣,他要報複校長。他用粉筆在公社革委會的大門上寫下了五個字。套用一句當年的術語,他寫了“五字反標”。他都“四人幫”了,那就要幹“四人幫”該幹的事。

第二天的一早我的母親就把我從**叫起來了,她故作鎮定,讓我“聽寫”。這是不同尋常的。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我預感到發生了什麽。當我反反複複書寫“打”和“倒”這幾個字的時候,高度的政治敏感已經充滿了一個十二歲少年的心。我慌了。母親更慌。她把我的字看了又看,極度地焦慮,還不敢明說,不敢問——我有壞毛病的,喜歡到處寫。有時候用粉筆寫,有時候用鐵釘寫。

當我確切地知道真實情況的時候,我更慌了。我都開始懷疑我自己了。我吃不準後來回憶起來的時候,我們班絕大多數同學都被這樣的心情所折磨。我們不停地“聽寫”,小組“聽寫”,班級“聽寫”,學校“抽樣聽寫”,上級“考察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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