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難對滿麵羞

窮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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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一平

雞籠寨的人們在那個黑夜睡得很沉。那夜晚黑麻麻,可羅漢果花卻是濃濃香的。第二天早晨,等到太陽像一隻黃澄澄的羅漢果耀晃在東山的電視差轉塔尖上時,寨東頭的黃寡婦才挎著一籃衣裳,穿過靜悄悄的寨子,到溪邊去捶洗。

在這個突然變富而又富得流油的小山寨,恐怕也隻有黃寡婦喜歡挎一籃衣裳到溪邊去捶洗了。因為寨裏家家戶戶都有了洗衣機,大姑娘小媳婦也就懶得出門懶得勞神,隻要把髒衣裳塞進洗衣機裏,按下鍵鈕嗚嗚的攪幾下就清爽了。事實上黃寡婦家裏也有一台洗衣機,雙缸的,就是電視廣告所說的“獻給母親的愛”那種威力牌。黃寡婦是在家裏寡得心慌,想出門招惹些是非散散悶。

那天早晨,黃寡婦起得太早了。起早是因為她做了個夢,夢見她那個死鬼男人要跟她“那個”。可是死鬼男人跟她“那個”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她心一急揪著他使勁一搖,就醒過來,發覺她其實隻摟著一個枕頭,天光透過窗簾還烏藍烏藍的。

可以想象,平日裏沒有男人生活就是很難忍受,何況現在又做了這樣的夢。她坐在綹下一角紅絨毯的床沿悵惘了好幾分鍾,覺得心空****的發慌,就想找些事情來打發時光。在那些窮年頭裏,她都是這樣熬過來的。她挑水,喂雞鴨,養幾頭豬,忙得頭發沾豬屎,然後又忙忙的出門種田搶工分,於是心裏就不空**就不發慌了。可是,現在生活富足了。富足是因為在寨旁的山坡搭起了一大片羅漢果棚架,每年弄萬把八千塊的不成問題。人一富足了就不愁吃穿,家務事少多了,不用挑水也有水龍頭接水進水缸了。她不想種田,便把田包給別人家種;懶得喂豬,便隻抓幾把穀子喂幾隻雞了。因此,她的日子就很悠閑。以前不悠閑隻管怨忙,可現在一悠閑就覺得沒有男人的生活實在悶得心慌;一悶得心慌就想出門找些剌激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