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

§這裏有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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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人敲門。

誰呢?

2

我盼有的人敲門,同時又怕另一種人敲門。

這次的敲法,是用中指和食指的指甲,交替地敲擊我那獨間小屋門上的玻璃,而且頻率急劇地加強著。

這一定是田歡,那二十五歲的大學生。我真不該在家,我怕他來。

3

這怕,不是懼怕之怕,而是怕麻煩之怕。或者,幹脆地說,就是一種厭惡的情緒。

我們這個胡同雜院裏的人們,對於各種各樣的人物,特別是青年人來敲我這間小東屋的門,已經習以為常。大家都知道我是個寫小說的,又多以青年人為描寫對象,因此都認為有各色各樣的青年人來訪我,正是我的福氣:不待去深入生活,生活本身已經找上門來了。

田歡的初次來訪,在我們小院引起了小小的轟動:他是坐著豐田牌小轎車來的。我以“一視同仁”的善意接待了他,但他還沒有離去,我便已經在心裏說:但願他今後不要再來。不為別的,就為他深深地刺痛了我的自尊心。

別的青年來,或帶著稿子求教,或促膝談今論古,或傾吐滿腹牢騷,或者僅僅是出於好奇……田歡卻“別具一格”,半小時過去,我就明白,他是來占有我的。不是占有我的財物,也不是占有我的作品,而是來占有那令我當之有愧的東西。

進得門來,他用一雙轉動的靈活而迅速的眼珠打量著我問:“你就是苑直文?”

我點點頭。他又上下左右打量著我那小小的房間,踱了幾步,依然是很大的口氣:“這麽小!你那《交叉路口》就是在這間屋寫的嗎?”

我又點點頭。他低頭仔細端詳了一番,選中了我唯一的那架藤椅,坐了下來,一邊隨手翻動著我書桌上的書,一邊問:“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我告訴他:“師範學院。”

他撇撇嘴:“你為什麽不上北大呢?南開、複旦也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