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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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濃茶,釅釅地籠罩著一切,並且散發著一種苦澀的味道。

雷秀花從那片居民區走出來,穿過大車道,邁進菜田,從田埂上往那片柏樹林圍著的墳園走去。

迎麵吹過來一陣陣風,像有看不見的手掌,撫摸著她的麵頰,並且像有許多根看不見的食指,柔柔地捅進衣衫和她身體相離的部位,使她有一種多日未體驗到的快意,但又撩撥得她不能滿足;風過去,無形的手掌和食指都消失了,她立時又感到煩躁鬱悶,陷入深深的寂寞與空虛。

雷秀花是去那裏找仲哥。

雷秀花愛仲哥,從骨髓裏開始,放射性地及於全身心地愛仲哥。

那不是偶然的。

十六歲以前,盡管雷秀花一家和仲哥一家早都住在那片居民區中,但兩家一在東南一在西北的部位,可以說兩不相幹,雷秀花對仲哥,幾乎毫無印象可言。十六歲那年,雷秀花一家的命運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那真好比一鍋燉得香香的臘八粥,還未及好好品味,便突被棒擊在地,鍋翻粥淌,轉眼成空!

雷秀花的父親,和仲哥的父親一樣,原是當地的農民,後來都進廠轉為了工人;但雷秀花的父親上過幾年小學,有點文化,腦子靈,又能說會道,到廠不僅很快成了技術工人,還很有點發明創造。他政治上積極要求進步,工作上以廠為家、毫不惜力,到50年代末,便入了黨,並且評上了勞模;60年代初,他又成了“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市裏領導接見,消息照片登在了報紙上,很是轟動;到1965年,還參加一個代表團,出國訪問,去的是北朝鮮,出發和歸來,都有小轎車開到家門口,引得那一居民區中不少的男女老少圍觀;那時候,雷秀花和大她兩歲的姐姐,同在一所中學,雷秀花已上到初三,姐姐已上到高二,成為全校師生豔羨的一對姐妹,她們為自己的父親感到無比驕傲,她們覺得生活充滿了陽光,幸福而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