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耳

19

字體:16+-

一開門,蒲如劍眼睛一亮,呀,難道這是簡瑩嗎?

簡瑩的發型已絕非“蛇妝”和“亂妝”,但也不是“妹妹頭”,而是像男孩子一樣的“弟弟頭”,穿一件純白底子蔚藍條紋的海軍衫,一條灰藍色水洗布長裙,腳上一雙白色的運動鞋,什麽耳環、項鏈、眼影、假睫毛、唇膏全免,一副天真爛漫、純潔無疵的模樣。

蒲如劍心想:這該才是你的本來麵目啊!

蒲如劍把簡瑩領到自己的屋裏看畫。那幅《青春的門檻》已進入到著色的階段。他不想作任何解說,他希望審美者自己領悟。

沒想到簡瑩望了望便說:“這樣的畫,誰買啊!”

蒲如劍的心像被鼓敲擊了一下。但他的心不是鼓。他悶聲不響,卻感到很痛。

簡瑩在屋子裏轉來轉去,摸摸這,碰碰那,最後自動坐到折椅上,隨後又跳起來,彎腰仔細觀察一下,看有沒有弄髒衣服的東西,覺得沒有,才又坐下。然後就仰頭對仍舊站著的蒲如劍說:“你真想一輩子搞畫兒麽?那你幹嗎不出去?窩在這兒,考上大學又能怎麽著?出去天地多大,機會才多哩!”

蒲如劍雙臂抱在胸前,稍息姿勢,一隻腳輕輕打著拍子,興致不高地說:“你是說出國?我哪有條件呀!也沒有路子……”

簡瑩眉毛揚了起來:“你沒路子?你爸老出國,交換學者,在美國一待就是八個月,還去過別的國家,該認識多少人,建立了多少關係!你要算沒路子的,中國人裏頭那就沒幾個能算有路子的了!”

“你不知道,”蒲如劍解釋說,“我爸是認識一些人,可沒有過硬的關係,沒有血緣親,也沒有特別磁器的朋友,誰給經濟擔保呢?……再說,我大學還沒上成,托福更八字沒一撇兒,就算有經濟擔保,人家哪個學校能錄取我呢?”

簡瑩便門兒倍兒清地侃侃而談:“那倒也不一定。我都弄明白了,隻要有經濟擔保,那邊有個學校給個錄取通知——不一定是正規的大學,語言學校什麽的都行,這邊公安局就能發你護照,這都不難,難的是人家那邊的簽證,像美國,你到秀水東街美國領事館前頭轉轉去,打聽打聽,就能知道,動不動說你有移民傾向,拒簽!其實說白了,十個往美國辦的人,起碼七個就是打算去混綠卡的,不是不回來,是要以美國居民的身份回來,探親、旅遊、講學、開會、談生意……美國人不傻,知道這個,所以如今你就是經濟擔保、托福成績、錄取通知的什麽都齊全了,可一看你沒得著全額獎學金,半額的都不給你簽!難著哩!日本也難。澳大利亞原來最容易,交上一筆錢準行,現在行情暴漲不說,簽證上也卡得緊。可人不能隻有一個心眼是不是?多幾個心眼,就多出幾條路。現在不一定非往自費留學上頭想。美國、加拿大、日本、西歐、澳大利亞都不成,還有別的地方呀!比如拉丁美洲,秘魯、玻利維亞、伯利茲、蘇裏南……如今都有人去,隻要那邊有關係,給發邀請信,作擔保,在這邊辦旅遊簽證,一點都不難!那些個國家的領事館,有的也是見錢眼開,我聽人說過,有那麽個領事館,國名就別提了,辦簽證的領事公開地向你索取‘手續費’,說是二百美元,你給他二百美元,他就給你往護照上簽,你不給,他就搖頭說‘NO(不行)’,你給他的那二百美元,他就公開地往座椅邊上顯然是他私人的皮包裏一扔,絕不給你開收條!可二百美元就二百美元,有了那簽證能出去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