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辮子

蘇俐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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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鈴響,我拿起聽筒,裏麵是一種漱口般的聲音,找我愛人。

自然又是蘇俐,她每天必打電話來,一個電話,打得很長,愛人對她的來電,有時極為歡迎,有時接起來勉為其難;比如前些時電視裏正播《唐明皇》,愛人就很盼她來電話,她們在電話裏絮絮不休地議論頭天所看到的幾集,並對晚報上的那些小豆腐塊的評論文章或不以為然,或竟耿耿於懷;當然,還有許多的議論,是創作者和評論家聽見,一定會認為乃匪夷所思的,如她們慨歎,林芳兵固然不錯,但何不請日本的山口百惠來演楊貴妃?因為小報上曾有花絮文章,說山口女士乃楊貴妃的後代……愛人有時正在做飯,蘇俐也掛來電話,愛人提著鍋鏟去接,蘇俐會申明:“就一句話……”但其實也不是一句:她剛從廣播裏聽來,有一種新型的滅蚊器,叫什麽什麽,看來我們都應該去買……愛人慌慌地應著,直怕鍋裏的油燃開;愛人放下電話,我和兒子就說:“她怎麽這樣不懂事?像這時候就不該來電話!”但如果她還不懂事,如在我們正用餐時來電,我和兒子先接聽了,我們也還是做不出請她“過一會兒再來”的決斷,少不得把聽筒遞給我愛人:“蘇俐!”愛人便使勁咽下一口飯,且跟她對話。

蘇俐是個病人,她年齡比愛人還小一點兒,不到五十歲,卻得了一種怪病,據說是一隻耳朵後麵的血管出了問題,醫生無法給予解決,隻能采取保守療法,這樣她就成了一個有行為障礙的人,有一回我們在街上遇見她,是她愛人陪她去醫院看病回來,她那情景兒,真讓人慘不忍睹——她不是一般偏癱病人那樣,移動時吃力,需別人從旁攙扶,她可以獨立行走,但她的一隻胳膊,卻不能抑製地要來回狂舞,這樣她也就不能保持直線前進,需得愛人幫助她把握“航向”;她打來電話時總是強烈的漱口聲,也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