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辮子

托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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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去世多年,父親早已鰥居。原來父親白天去機關上班,隻是晚上寂寞,頭年父親退休回家以後,他那寂寞可就深厚渾黑了。我們住得離父親不近,工作忙,小家庭的瑣碎事又多,因此不能經常去看望父親,好容易全家三口去一趟,我總是給父親帶去一些《天龍八部》那樣的書,愛人總是一去就卷起袖子下廚房給他弄上一桌好菜,父親抱著小孫孫也總是抿著嘴笑,但吃完團圓飯,父親卻總是催我們快點回去,我就小心翼翼地對他說:“爸,您一個人,該多寂寞啊。我們多待一會兒吧……”父親卻往往不通人情地說:“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你們去吧!我需要你們的時候,會打電話或者寫信給你們的……”每當這時候,我就更痛切地感受到父親的寂寞——已經達到了他不願意承認的地步!

父親也到公園裏參加過氣功班的操練,也買了些紙筆墨帖弄過書法,除了《天龍八部》也看些別的書,也有幾個老朋友來來往往,但我心裏明白,這些都填不滿父親心靈中出現的那一片空白。

有天忽然算出來已經有兩個多月沒去看望父親了,忙給他打電話。父親居室並無電話,得讓樓下的公用電話去傳,接電話的辛大媽說:“他出樓快半拉多鍾頭了,沒見他回來哩;往外走的時候提著個藥吊子……”撂下電話我心還直往嗓子眼撞,來不及通知愛人,一個人蹬上自行車就往父親那兒去了。

父親打開門,我見他滿麵紅光挺精神,這才籲出一口氣來,父親卻驚訝地問我:“你這是怎麽啦?出事了嗎?”進屋一細看,父親屋裏增添了不少盆花,書桌上還有一個挺雅致的盆景,我不由得說:“啊呀,這盆景挺貴的吧?不過您喜歡它那就貴點也值得!”父親笑了:“根本不是我的!是人家托在我這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