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辮子

一刻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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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多,忽然接到尼娜電話,問能不能來我家“打擾一下”,雖然吃驚,還是接納。

尼娜是她在公司的“叫名”,真名是王愛紅,她的父親是我中學同窗,比我大一歲,我和王兄穿越曆史煙塵一直保持聯係,我是看著尼娜長大的。尼娜從美國留學回來,在一家美國金融機構做事,前年已獲中層職銜。偶爾應邀去尼娜家與王兄晤麵,開始我也並不多想,但,“老弟,你看京城的萬家燈火!”在他們家客廳落地窗前,王兄一拍我的肩膀,我就禁不住有些慚愧了,自己的兒子不過是介乎白領、藍領之間的打工仔,哪能提供這種“法式情調、英式管理”的空間來讓我獨自待客!不過回到自己家裏,也就自勸:人各有運,知足常樂,他們過得固然極好,我也並不糟,祝福他們,也祝福自己。

尼娜飄然而至。“你要出遠門?”她是跟名牌拉箱一起進屋的,我不由得如此發問。還不止拉箱,她還提著一個大紙袋,那樣的紙袋本是裝名牌服裝的,現在鼓鼓囊囊似乎亂塞著一些零碎的物品。“叔叔,我不出門,我一會兒回家去。我想求您——這些東西暫存您家。”我莫名其妙,她卻又說:“我先用一下您家衛生間好嗎?”當然可以,她匆匆進了衛生間,那臨時擱在我家茶幾邊的紙袋歪倒了,裏麵有東西滑落出來,我拾起兩個小鏡框,一個裏麵是她媽媽的照片,想到王嫂去年仙逝,我一歎;一個裏麵是尼娜和兒子佳佳的照片,為什麽她這個年齡段的白領麗人,多有像她這樣成為“單親母親”的呢?再一歎。又拾起一個銀製小獎杯,上麵鏨著英文,應該是他們公司為表彰她的業績頒給她的。我把滑落的東西往紙袋裏放妥,尼娜從衛生間出來,又問:“能不能喝杯熱茶?”我知道她是習慣喝咖啡的,就說:“我這裏雖然沒有現磨的噴霧咖啡,不過速溶的品牌是靠得住的……”我一邊衝咖啡一邊問她:“怎麽回事?”她把自己身體拋進沙發,雙手攏攏頭發,簡捷地說:“我剛經曆了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刻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