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辮子

一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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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前,物業公司雇了些農民工給我們這座26層的公寓樓擦玻璃。我一個大午覺醒來,發現臥房外大陽台的玻璃分外明亮,心情大暢。起來活動完身軀,坐到電腦前瀏覽信息,再起來活動,已是夕陽西下。踱至客廳,忽然發現,那最大的一塊窗玻璃,竟然隻噴了清洗液,而並未擦拭。趕緊給物業打電話,回答是:擦玻璃的農民工已經撤離,正在結算工錢。我趕到物業,辦公室門外,盤放著粗韌的纜繩,還有簡陋的吊凳。幾個高矮不等的農民工,抽煙等候著什麽。我進到辦公室,正聽見物業管理員跟小包工頭說:“至少有兩戶投訴你們漏擦,現在天開始轉黑,也沒法子補擦了,你們又是明天返鄉的車票,我隻能是扣你們的工錢……”那小包工頭很高的個頭,很瘦的身軀,盡管下巴上滋著胡須,麵容看上去還年輕,說什麽也不願意被扣工資,宣稱:“我立個字據,過完春節回來,我一定來給補擦!”我本是去興師問罪的,見那情形,意識到即使是十塊二十塊,對於他們農民工來說也非常寶貴,就插進去說:“其實不是什麽大事,我們自己想辦法從側麵窗戶夠出去,用特製的窗刷子去刷那麵大玻璃的外麵,也能解決問題。”那小包工頭搖頭:“別別別,那麽高,你們太危險!我回來一定給補擦!”他果真立下個字據。他走了,物業管理員笑著把那字據遞給我看:“其實沒什麽用。他們原是那邊新樓盤的建築工,現在開盤不見人氣,二期工程恐怕上不了馬,他們節後回來估計工地沒活兒。這字據上雖然有他身份證號碼、手機號碼、租住房地址,到時候他不來補擦,我們也拿他沒辦法。”我拿眼一溜,隻覺得那最後簽署的名字很古怪,姓氏這裏隱去,隻說那名字:一贏。

春節期間雖有親友來訪,無人注意到客廳那麵最大的窗玻璃沒擦,吃完元宵,我把這事也忘了。前天,我正在客廳沙發上翻書,忽然發現窗外先是有粗纜繩晃動,然後從上方移下一個吊凳,吊凳上正是一贏,他認真地擦拭著那塊節前漏擦的窗玻璃,我走近窗前,他發現了我,咧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