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辮子

重聚麥當勞

字體:16+-

還是“老座位”。他們第一回來——那是兩年前,他們還在上大學,而麥當勞美式快餐店也還剛在北京開出頭一家店堂——不過,那一回他們要的都是“巨無霸”漢堡包套餐,後來基本上也都如是;而這一回,他們都隻要了一包炸薯條、一杯熱咖啡;是的,這回沒胃口。

他們都工作了。他在一家合資公司,她在一家雜誌社。剛剛走向工作崗位時,他們都很興奮。他們沒時間見麵,便頻頻地通電話。那電波裏開頭充滿了喜悅與驚歎,他炫耀地描述他們OFFICE先進的桌麵辦公係統,還有他們總經理所坐的那輛奔馳600;她則不斷擴大著所親自接觸到的名流名單,還有他們如何一得到企業讚助,便“羊毛出在羊身上”地與企業的人一起到名菜館吃“工作餐”……

三個月過去了,他們這才終於有機會重聚。出於習慣,還是約在麥當勞。那被他們叫作“我們的”座位——在二樓的一隅——沒有被別人“侵占”,他們很是欣慰。但是落座以後,環顧四周,他們卻幾乎是同時感到索然。

是的,工作了,進入社會了,融進複雜而詭譎的生活了,首先發生變化的,是眼睛。眼皮兒雜了,眼眶子大了,眼珠子深了,因此,原來看慣了的東西,忽然變得不順眼了。

“這兒……真低檔……咖啡怎麽能用紙杯子喝呢?”原來他可沒這麽挑剔。原來甚至於覺得進這麥當勞是一種高級享受哩。

“是呀,這兒怎麽變得俗不可耐了?”其實,那裏一點兒也沒變,是她三個月裏整天地聽編輯部的幾個半老頭和半老徐娘在那裏批判“鄙俗文化”,大唱“嚴肅高雅”,因此,連店堂裏播放的裏查德·克萊德曼的浪漫鋼琴曲,原來極覺優美的,這時也“可疑”起來,因為,據說真正的音樂是不能用電子震**器搞出這麽一片聒噪的,這分明隻能算是“雜耍”,而非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