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缘由,是有一天顺顺媳妇正在扫马路,忽然有个骑电动车的男子在她身边把车停下,她抬眼一看,那人在对他微笑,她认出来,那个斯斯文文的男子,是雇用她那个机构的会计,姓余,就招呼:“余先生,您路过啊?”那余先生也就招呼她,问她:“你想不想去澳门看看?”顺顺媳妇开头没听明白:“什么门?我哪个门都想看,可哪有工夫去看?”余先生就强调:“是澳门。香港、澳门,合称港澳,电视上常有的。想不想去?去趟澳门!”顺顺媳妇就笑:“别拿我们乡下人当开心果!澳门,那是我们去得了的地方?”余先生就说:“不光请你去,你的先生,方忠顺,一块儿去!我领你们去!”顺顺媳妇就捏着扫帚把,愣住了。
后来的事情,像做梦。可那都是真的。顺顺和顺顺媳妇双双回到原籍,办理了港澳通行证。顺顺媳妇那份工,找临时工暂时替代。除了顺顺和顺顺媳妇,还有另外两对农村来的夫妻,也都回原籍办理了通行证。余先生和另一个人,带领他们一行八人,乘飞机飞往了澳门。下了飞机,余先生临时找旅行社为六个农村人办理了报关单,因为他们那样的通行证,是不能获得自由行签注的,但付给旅行社每人50元,也就很快获得报关单,享受到和余先生那两个人同样的自由行待遇。排队顺利过关,进入澳门境内,但并没有出机场,就在那机场里面,属于澳门出境候机室的部分,余先生和他的那个同伴,把三对农村夫妇的证件,包括国内身份证收走,让他们坐在免费椅上休息,他们去做的事情,顺顺他们三对夫妇,至今并不清楚,只模模糊糊觉得,是到设在机场里面的银行办事处,利用他们的证件,还有余先生他们自己的证件,开了户头,在那里转账;他们当然永远也不会知道,一个户头最多允许转50万人民币,那么,应该转走了400万人民币,换算成了外币,转到某西方国家,某私人账户上了;余先生和他那同伴,也是帮人办事,帮的谁?应该就是他们那个机构的某个头儿;这种事情,他们办理过不止一次了,经手的款项,加起来,好几千万了。余先生和他的同伴,每办一次转账,当然都有相当丰厚的酬劳,但是,支使他们的人,是把那他们再支使的人的酬劳,算在给他们的酬劳里的,头几次,余先生他们俩找的,是本城的人,虽是穷人,但懂得提要求,比如要至少1000元的酬劳,到了那边,要求去观光,进赌场在老虎机上试试手气,等等,回来后还嘴不严,会漏风,于是,后来他们就不再找本城的人,干脆找顺顺两口子这样的人,他们从未坐过飞机,能跟着坐飞机,就觉得变成神仙了,哪里还有别的要求,而且,他们回原籍办理证件的来回车票、办证费用,全给报销,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千万不能说出去”的信诺,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那回余先生把他们带到澳门,根本没让他们出机场,去看一眼澳门的样子,转完账,就又带着他们出海关,乘飞机回来了,反正飞机上给吃的喝的,在澳门机场里,顺顺说实在是口渴,余先生都舍不得掏钱给买杯饮料,顺顺渴极了,就到卫生间去,偏那洗手水盆的水龙头,是自动感应,想把嘴伸过去接水,够不着,只能用手引出水来,捧点喝,让那扫厕所的人,瞪圆眼睛无比惊奇。回程飞机上,顺顺猛要饮料,后来就内急,飞机颠簸,卫生间停用,差点尿裤子。不过回到有红泥庵碑的那个住所,顺顺和他媳妇还是很高兴的。咱们去过澳门啦……
又过了些天,顺顺跟他媳妇说:“那余先生,看来是个铁人,咱们就该找他,把摆果摊的事情搞定!”媳妇说:“他呀,看起来,未必中用。我再想想办法。”顺顺媳妇也真有办法,有一天,她逮个机会,出现在那机构的女头儿面前,笑嘻嘻地递过一兜水果,说:“谢谢您啦!要不是您,我们哪能上澳门去呀!”那女领导吃惊:“你说的是什么呀?你怎么给我行贿?要不得要不得!你该做的,就是把本职工作做好啊!”说完扭身往她乘坐的那辆公车快步走去。但是,第二天余先生就找上了门,顺顺两口子就提出摆果摊的事情,余先生说:“你们就在那地方摆吧。有我。只是再不能提澳门的事儿。”再过几天,顺顺的果摊就开张了,城管的车从跟前开过,视有若无。余先生骑个电动车过来,顺顺给他一兜鲜果,果子底下用废报纸包了1000块钱,正是他们私下谈好的“月份钱”数目。后来顺顺媳妇告诉顺顺,他们那机构的那位女领导,跟这边城管的头儿,不是两口子,也是亲戚,顺顺说:“管他是什么呢。如今咱们每天流水都在1000块以上,只盼‘铁人’能铁到底,别涨月份钱。”
薛叔时不时会去买水果,顾客少时,会坐下来说说话。对社会不公、贫富差距、贪污腐败的不满与叹息,仍是他们经常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