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從萬福茶樓出來的時候,感覺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自己,那雙眼睛裏射出的目光像兩塊黏黏的牛皮糖粘在她後背上,跟著她向前走了幾步後,又跟著她上了一輛黃包車。艾琳始終沒有回頭,她知道那雙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她有一種本能的直覺,這個人並不是日本特務,更像是軍統的同誌。她想他們的動作很快,明顯已經開始對她進行調查了,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
艾琳坐的黃包車轉上順河街青石鋪成的路麵時,吳鵬剛好走到德生藥房裏間的布簾外麵,他雙腳並攏啪地來了個立正,畢恭畢敬喊了報告。裏麵傳出一聲輕咳,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讓他進去。吳鵬掀起布簾走進去,在他身後,那塊藍底白花的布簾像一道瀑布似的落下來。
德生藥房的裏間屋依然擺著一張方桌和一把紅木椅子,牆上也依然貼著華佗像,左邊寫著“妙手回春”,右邊寫著“華佗再世”,隻不過坐在桌子後麵的換成了一個麵皮黃瘦的中年人。吳鵬再次雙腳並攏,抬手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說:“處座好。”
軍統情報五處處長陶天長了一雙褐黃色的鷹眼,他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用這雙特殊的眼睛盯住別人的眼睛不放,直到對方慌亂地把目光移開時,他才把目光收回來,嘴角上不經意地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陶天用鷹眼掃視一下吳鵬,然後從黃綢馬褂的口袋裏掏出一包香煙,用手在煙盒下麵啪地彈一下,一支香煙像簽筒裏的竹簽一樣跳出來。陶天把煙拿在手上,一下連著一下向桌麵上礅。他礅得咬牙切齒,似乎那根小小的香煙有著天大的重量,直到一端出現一段沒有煙絲的空筒時,陶天才停下手,擦著一根火柴把煙點燃。沒有煙絲的那段煙紙燒得很快,轉眼變成了一截淡白色的灰燼。
陶天把那段灰燼吹掉,再次掃視一眼吳鵬說:“我正在派人對艾琳進行調查,你是她的頂頭上司,請你談談對她的印象吧,有沒有發現她私通共黨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