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中秋的夜晚,奔跑成了二妮與大地交流的一種方式。在延安成熟的土地上,二妮不停地奔跑著,有某一個瞬間,她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目的是要從延安逃出去,而隻剩下了機械的動作,奔跑成了她持續不斷的一種習慣,讓她像一匹受驚的動物穿過一道道溝梁,一片片莊稼地。晨光把東方的地平線染成紅色時,二妮才漸漸慢下腳步,她發覺自己並沒有一種逃出牢籠的安全感,反而還有一種空****的失落感。她知道,在延安的這段日子再也不會重來了。
二妮在一片棗樹林裏停下腳步,隨手摘下幾個棗子放進嘴裏,背倚著樹幹坐下去。棗子已經完全成熟,又脆又甜。二妮邊吃邊想,以後恐怕再吃不到延安的棗子了。一隻百靈鳥不知從什麽地方飛過來,落在二妮頭頂的樹枝上,唱起一陣婉轉悠揚的歌聲,二妮就在這歌聲裏漸漸合上眼睛睡了過去。
一夜的奔跑讓二妮睡得很沉,她甚至還做了一個夢,在夢裏她見到了崔首長。崔首長站在離她不遠的一道黃土坎上,腳上穿著她親手做成的新鞋,滿臉堆笑向她招手。二妮嘴上答應著興奮地向他跑過去,但就在她跑到崔首長眼前時,崔首長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見了,換上一副冷若冰霜的麵孔,崔首長一隻手指著她的鼻子質問,為什麽要到延安臥底,為什麽要暗殺他?
二妮被驚醒的時候看見身邊圍著四五個身穿便衣的男人,幾把盒子槍的槍口正對著她的腦袋。二妮判斷出他們是延安的特工人員。讓她奇怪的是,她竟然絲毫也沒有緊張害怕的感覺,反而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二妮在心裏對自己說:“一切都結束了,一個軍統特務的表演終於可以謝幕了。”
二妮被幾個人押解著走出樹林,沿著一條茅草路向前麵走。夜裏降下來的露水很快打濕了二妮的鞋麵,不時會有一隻秋蟲拖著笨重肥胖的身體從腳前跳起來,落在莊稼枯黃的葉片上,發出啪嗒一聲響。轉過一座黃土梁後,眼前出現了一座不大的小鎮。二妮判斷這個地方應該地處延安的邊境上,按照事先的約定,吳鵬此時應該正等在離此不遠的一個名叫小楊莊的村子裏,他根本不會想到,她壓根兒沒有動手,而是有意暴露了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