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駛上鎮子裏凸凹不平的石板街的時候,一輪火紅的太陽剛好照在人們的頭頂上。秋日的陽光像熱水一樣從天上潑灑下來,給萬物鍍上了一層火辣辣的金黃色。正是午飯時間,鎮街兩邊的窯洞門口隨處可見人們端著粗陶大碗吃飯的身影。幾個小商販把擔子停在一排柳樹下的陰影裏,發出懶洋洋的吆喝聲。突然出現的吉普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目光像膠水一樣在汽車兩側塗了厚厚的一層,又跟著車輪的滾動一路顛簸著從街道上碾軋過去,一直隨著它到了鎮子的盡頭。就在那輛吉普車馬上就要開出鎮子時,右側的後車門突然從裏麵打開了,一團黑影像一隻黑色的皮球從車裏滾了出來,在地上打了個滾後變成一個女人。人們驚訝地看到,她剛一直起身子就回手打出一槍,吉普車的一隻前輪胎隨之癟掉,汽車一下失去控製一頭撞在街邊的一棵柳樹上,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車裏的人提著盒子槍跳下來時,那個女人已經跑出鎮子,一頭紮進一片火紅色的高粱地裏。鎮上的人們看到幾個人追進了高粱地,隨後聽到一陣清脆的槍聲。
薑二妮鑽進那片高粱地時,吳鵬正挑著擔子走到小楊莊村頭。這次吳鵬把自己裝扮成了一個走街串巷的貨郎,身穿粗布短褂,腦袋上纏著一條白羊肚手巾,肩上的擔子裏裝著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小楊莊在延安的邊界上,是他和二妮約定會合的地點。
吳鵬把擔子放在村路邊的一棵柳樹下,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揚起脖子吆喝了起來。看著村裏的幾個女人向他走過來時,吳鵬在心裏又一次計算了一番時間,正常情況下二妮應該已經到達這裏了,莫非是她失手了不成?
天氣幹熱幹熱像燒著一把火,幾隻知了在柳樹的一段枯枝上叫得聲嘶力竭,吳鵬招呼了幾個來買東西的女人後,見沒有人再走過來,就倚坐在柳樹下休息。吳鵬是在不知不覺中合上眼睛的,大概隻是囫圇地打了一個盹,有一瞬間他感覺知了的叫聲離他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了他意識的邊緣。吳鵬猛然間醒過來時,看見麵前站著兩個人,紅纓槍鋒利的槍尖正對著他的胸脯。從穿著打扮上吳鵬判斷,這兩個人可能是村裏的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