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鑿

恩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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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東呆呆地坐在窗前的桌邊,手裏拿著鉛筆。他一直想畫一種線描風景,然後在風景旁寫兩句模棱兩可的話。在他的設想中,那風景應該是非常簡單的幾條線。有一次他畫了一棵橘子樹,但很快又撕掉了,因為線條太複雜。後來他又畫了孤單單的一條曲線,用來代表某種風景,但看來看去總看不順眼,於是又撕掉了。看看他的腳下,已經扔了十幾團廢紙,那風景還是畫不出來。近來這已成了他的一種嗜好,每天就這樣畫畫停停搞一兩個小時。從退休以來,他就想發展出一種技藝,但每次都是中途而廢。今天一早起他就在畫,這一次不怎麽順手,似乎是構思的能力喪失了,線條也澀澀的,輕飄飄的,又沒有力度。他停下筆來發呆時,就聽見他的同伴老言在門外叫他。老言也是六十歲,他們同一年退休的。退休前他們在一起有過好多休閑的計劃,一到真的退休,老言便不再提起那些計劃,而是迷上了對人的壽命的研究,他想自己創造長壽的紀錄。他開始每天步行到樹林裏去睡覺,據他說這樣可以長壽。他總是一早就出發,背著一個旅行袋,袋子裏有一個吊床,是麻繩做的,還有水和麵包。有時他也喊老東去,老東沒有吊床,也不想白天睡覺,可是每次老言在兩棵樹之間吊好床之後,就躺上去不說話了,一兩分鍾之後就打起呼嚕來。老東隻好在樹林裏走來走去,覺得沒有多大意思,去了兩三次之後就不想再去了。老言卻要睡到下午才回來,回來之後便來老東家坐一坐,容光煥發的樣子。他一坐下來就批評老東,說他不去樹林吸氧生活是不會幸福的,六十歲的人了,還圖個什麽?不就是圖活得長久嗎?他還說自己有一個計劃,就是幹脆在樹林旁蓋一間茅屋,以後就住在裏麵,免得像這樣跑來跑去的麻煩。不過老言的這個計劃一直沒有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