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小屋

汙水上的肥皂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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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親化作了一木盆肥皂水。

沒人知道這件事。如果有人明白底細,他們一定會罵我是畜生,是卑鄙陰毒的謀殺者。

今天一早,她就在廚房裏不停地喊我,喊得我太陽穴一炸一炸地痛。

她從去年以來就一直睡在廚房裏。其實家裏也不是沒房子。但她時時忘不了對我抱怨屋裏冷得像個冰窟,一抱怨,就流鼻涕,流口水,罵我“忤逆子”,居然如此虐待老母,最後總以失聲號啕大哭來收場。有一天,她不知怎麽從多年不曾上去過的頂樓上找到了那隻破舊的行軍床,她像得了寶貝似的笑逐顏開,立刻就把行軍床架在廚房煤火灶的對麵。

“媽媽,你別,小心煤氣中毒呀。”

“好呀,好兒子!”她拍著我的肩頭說,“這不正是你所盼望的嗎?你每天夜裏夢見的就是這件事,我完全清楚。你耐心等吧,興許等得到!”

我滿臉通紅,嘴裏囁嚅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字眼。

為了向我示威,她在睡覺前將廚房的窗子關得砰砰大響,門也用木棍抵死。奇怪的是她總不中毒。有時我夜裏頭痛起來,就懷疑母親是不是被毒死了。我披上衣走出去,一走到廚房門外,立即聽見裏麵像躺著一隻豬婆似的鼾聲大作,她睡得正香咧。而她睡在屋裏時總是說有一隻蠍子在她頭部蜇了一下,半邊腦袋麻木,然後就起來翻箱倒櫃,弄得我通夜失眠。每當我小心地向她暗示我的苦楚,她又勃然大怒:“如今這是怎麽回事啦?連親生母親這點小小的嗜好都要被剝奪,我的天啦!”然後又是大哭,還向我身上撞過來,把口水擦在我身上。

我走進廚房,看見她將眼屎巴巴的小臉從墨黑的被頭裏伸出來,吐著牙間的穢物說:“你今天把禮物送到王其尤家裏去,我昨天就買好了的,放在大櫃頂上。”她詭譎地笑著,像策劃好了一個什麽陰謀,隻等我去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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