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小屋

天堂裏的對話(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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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的確幹旱得厲害,沒有水源,隻有一眼即將枯涸的深井。裏麵的水混濁如泥漿。綠色漸漸地從地麵消失,閃閃發光的蜥蜴滿地爬行,道路正在開裂。那些夢焦渴而冗長,充滿了塵土味。我每天夜裏出來尋找蜜蜂。一個起風的黑夜,你裹在披巾裏,邁著細碎的步子從我麵前一閃而過。我立刻認出了你。你也認出了我。你的肩頭幾乎難以察覺地抖了一抖,停住腳步,凝望著黑黝黝的大路說:“夜晚是多麽的孤獨和寂寞,你聽,冰川也在斷裂。”

風在我和你之間怒叫著,月亮是一個不發光的影子。我在風中細細捕捉你的喘息。

“我從前,很熟悉你。”你在風中搖擺著輕聲地說,“你的窗台上擺著一隻發光的水晶球,天花板上掛著一把巨大的黑雨傘。有時候,你無意中瞟一眼窗玻璃,那裏麵有一張沒有胡須的白臉,光溜溜的,毫無意義。我原先住在桑樹下的小屋裏。在有星光的夜晚,遠方總有獅子叫。我走出門外,地麵如毛茸茸的獸皮,我看見我的心髒皺縮成一顆幹檸檬。”

我沉默著。我很想向你說出那個草場。風那麽熱,天那麽藍,黃蜂滿天飛,人在草上奔跑,遠方的飛機如細小的甲蟲……我沒有說這件事,我說出聲來的是關於那口井的事:“井水是一點一點地幹涸的。我小的時候在黎明前坐在井邊哭泣過。當時夜鶯在什麽地方唱得那麽傷感。隻要天一亮,成群結隊的人就來往井裏倒石頭。這個故事長而又長,我很冷。後來我變得很注意自己的儀表,我把葡萄串起來掛在脖子上,一串又一串。在熄了燈的黑屋子裏,我緊張地等著山崩。我用一把剪刀將屋頂剪一個洞,伸出狂亂的腦袋,仿佛聽見了隱隱傳來的轟響。這個故事太長,大路上也許有一個人。我在這裏遊**的時候,總是想到這一點。那些高高的電線杆,有時會突然變成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