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得饶人处且饶人
当到达木虎暂时落脚的公主街与燧石大街的转角处,这里离大海很近,但现在却一个人影都没有。连云伟把车开进了公主街公交车站旁的临时停车场。车子停在了那栋破旧的三层楼的阴影中。当他从车里走出来的,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重重的砸在引擎盖上,在挡风玻璃上留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水痕。
连云伟大步走出公交站,经过一个野餐桌和一栋刷着红漆的平房,一直走到海港那边。平房面对着黑糊糊的海绵。雷声阵阵,在巴亚城海湾上空,一道道闪电在空中划过,一艏轮船长鸣着汽笛靠近海边。一条重建的用于游客体验的短程轨道横亘在连云伟的正前方,在左前方的空地上停着一台装有天线的房车,只是四个轮胎不见踪影,下方垫着几块方砖,空地上堆着十几个集装箱。连云伟的右手边是巴亚城海湾废弃的渡轮口,一台十八吨起重机只剩下一个钢架,像是被打残了的变形金刚。
正当连云伟准备回到车里,身后道路上的砾石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对于鸟儿来讲,在这种天气不应该在笼子里待着,怎么会跑出来送死呢?”这句话伴随着重重的扳动手枪击铁的声音。
连云伟慢慢地将双手抬起,然后转过身。他看到了蝰蛇,那位精瘦结实的雇佣兵,正咧嘴朝他笑笑。蝰蛇的手上抓着一把大口径史密斯——韦森西格玛手枪,结实的手指紧握着枪柄,“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很少从后面。”连云伟笑笑,“只是,恐怕我以后得换个地方停车了。”
“你停车的问题很快就会解决了,永远的解决,怎么样?你的头还疼么?”蝰蛇慢慢靠近连云伟,昨晚在木虎的庄园最后近身肉搏时,连云伟被蝰蛇用手肘砸在后脑勺上。
“还有点疼。”连云伟的手在后脑勺上摸了摸,“你的手肘怎么样?伤到没?”
“小时候就开始练,让你失望了。”蝰蛇慢慢靠近连云伟,在2米外左右的时候,便招招手,“来,把你的手枪、匕首什么的,全部慢慢掏出来,放在地上,要慢哦。”
“你们不是想杀我嘛?怎么不开枪呢?”连云伟脸上的笑意盈然,将身上的武器扔到地上。在他身后,雨水打在水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看来你很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蝰蛇狞笑,“可是你还有一个朋友我们没抓住,另外,有人不打算让你痛快的死去。”
“真不是个好消息,吓到我了。”连云伟突然放下了手,拍拍胸口,“你们心肠大大的坏,我本来打算是放过你们的。”
“举起手,快。”蝰蛇知道不妙,但一支霰弹枪的枪管从侧面顶住了他的头,一个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放下枪。”
“绅士点儿,你那玩意儿很容易将别人的脑袋轰掉,我说过很容易走火的。”另一个声音十分平和,由远至近。
蝰蛇的同事白鹊满脸不甘、肌肉抽搐神色狰狞,她的脖子上被套上了一个奇怪的像网球拍般的项圈,手柄的一段抓在一位圆滚滚的男人手里。那个男人推搡着白鹊蝰蛇走来,一边劝说蝰蛇身边那位拿着雷明顿的家伙,表情十分认真严肃。
云盘脸色狰狞,那只短粗的手指抠在扳机上,额头青筋直冒。他真的很想扣动扳机,轰掉眼前这个家伙的脑袋,毕竟接连被爆锤两回,云盘觉得丢脸极了,恶狠狠地顶了顶蝰蛇,“你他妈怎么不开枪,开枪我杀你也心安理得。”
连云伟捂住嘴,轻轻咳嗽一声。这他妈,开枪我不是死了么。这么近怎么躲子弹。
但云盘还是忍住杀机,只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把蝰蛇的手指从枪上一个个挪开,抓在手里,慢慢放下击铁。只是,少了一只手指的左手很不方便。他脸上又变得阴鸷起来。
“请问,你们俩谁会比较理智呢?”连云伟附身将手枪及匕首收起,刚才扔地上的时候,他还刻意扔到侧边一块较高地方的无水处,但仍旧是检查了一下手枪,笑眯眯地走到蝰蛇身边。
“去你妈的。”蝰蛇眼神阴狠,“栽了就栽了,你动手呗。我的兄弟们还是会追……”。随即一声闷哼,弯下腰去。原来被云盘用枪托狠砸在腰间,连砸两下。等蝰蛇弯腰,云盘左肘击打在蝰蛇后背,右膝盖顶上对方额头。
蝰蛇瘫倒在地上。
一旁的白鹊狠命挣扎,可她身边的那位似乎不想靠近她的‘龙猫’突然手上用力,将白鹊朝后一拖,白鹊直翻白眼,脸色青紫,颈上的项圈差点勒断了白鹊的喉咙。待她放松之后,白鹊拼命吸气,接下来一阵狂咳。
“这种死法,可不好看。会大小便失禁。”‘龙猫’脸色平和,语气平淡,非常客观的评价。
连云伟恻隐地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蝰蛇,“那么,你们俩谁会更理智一些呢?我如果要杀你们,不会啰嗦这么久的。”
“你要是个男人,就放开我,我们分个生死。”白鹊突然平静下来,眼睛盯着连云伟。“你杀了我情人,杀了我哥哥……。”
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收敛了温和的笑容,那双眼睛突然像看死人一般地看了一眼白鹊,“你哥哥、你情人的命是命?我们的就不是了?亏你还他妈是军人出身,你们跑来做个保镖也就算了,还学人家做杀手?你们的部队、你的国家是这样教你的?梅勒.海易,白鹊?地上的蝰蛇, 勐尼?”
“你这么知道我的名字?”白鹊两眼冒火,刚想挣扎,便被项圈朝后拖去。
“我还知道,海涅,知道约书亚,知道公牛库切、胖熊维尼,你哥哥?还有托马斯。要知道,你们这群人,也只能在这种地方撒野,有些地方你们敢去么?去就是个死。”连云伟对着地上正挣扎着打算爬起来的蝰蛇狠狠一脚,踢在对方的腰腹之间,蝰蛇再次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仗着你们学过的技巧欺负平民百姓就可以,遇到被反杀了你们就呼天抢地地觉得不公平要来报仇?意思就是说,我现在可以将你们全部杀掉,甚至可以去到你家里斩草除根?你哥哥也好,你情人也罢,还有那个海涅托马斯之类,你们要是没想过杀我、杀掉我的伙伴,怎么会死呢?”
“还有,约书亚让你们离开,你们竟然私自行动,脱离队伍跑来报仇,你以为这是你家?为所欲为了?”连云伟越说越气,从腰间拔出手枪便顶在了白鹊的头上。
“杀了他们吧,留着干嘛?”云盘有些不耐烦,用缅因语催促连云伟,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连云伟突然抬手切向白鹊的脖子,女人两眼一翻昏迷过去。连云伟再走回蝰蛇躺身处,脚尖轻踢对方太阳穴,将蝰蛇也弄晕。
木虎与云盘大眼瞪小眼,然后直直看向连云伟。
“再杀,就真的不死不休啦。”连云伟叹口气,“我把他们交给警察,剩下的事情我们就别管啦。”
木虎憨憨地点点头,黑框眼镜下的眼睛看不出表情。
云盘阴着脸,按他的性格,肯定是杀了再说。潜在的危险更是危险,秃爷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可既然连云伟说了,他也不方便再说什么。
“我在他们车上发现了这个。”云盘突然想起,从背囊里掏出一个大约15厘米长,宽5厘米左右的东西,这是一个VHF三频接收器,是由汽车电瓶供电的。如果有接收器,那么就一定会有发射器。
“有人放在他们车上的,想通过他们来找到我们。”连云伟接过去看了看,丢在脚边跺了几脚,拆个稀巴烂。“不过没关系,现在方圆几百米都是警察了,我们走吧。”
“他们呢?”木虎憨憨的指了指地上的两个人,他已经将项圈从白鹊的脖子上取了下来,抓在手里。
“会有人来收拾的。”连云伟拍拍木虎的肩膀,“只是,你又得换地方了。”
“我打算回去住。”
“不行,想都别想,等事情结束了,让你们政府送你一套更漂亮的。”连云伟走得飞快。木虎与云盘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我不要,我要我原来那栋。”木虎急了。
“成成,按照你原来的样子再建一栋,怎么样?我保证。”
雨越下越大。
……
城市的另一头,一台没有车牌的黑色农夫车停在黄家庄园的大门口,在农夫车后面还停着一台警车,一位警员站在屋檐下叼着烟望着屋檐下的水滴呆呆出神。离他不远的位置,两名全副武装的保镖漠然地站在门口。
“我想听你说说,过去几天内,你儿子的日常生活。所有细节铺开来谈,他有哪些习惯?平时去些什么地方?以及他去过的任何地方。他打电话给哪些人了?接了哪些人的电话?收了哪些证件?他去过哪些餐厅?有哪些工人或者维修人员来修过水管与电话线?来抄过表?来清洁过地毯?你们家的保镖总共有多少人?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他们的过去与现在的情况你都知道吗?只要你想得起来,我都有兴趣知道。”那位50岁左右的警察将证件放在茶几上,证件上的头衔是副总督察,名字叫那洪。那洪看上去满脸的憨厚。在老警察的身边坐着身穿便衣的助手,年轻些的助手手上抱着笔记本正在速记,眼神盯着黄彦军,一脸的同情与关切。
黄彦军疲态尽露。
他身边的周易眼角抽搐,看了看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黄彦军的律师。律师从沙发上站起,“那洪督察,这些事情,我们会有人专门与警方对接,黄总今天已经很累了。”
“我们没打算走,这本来就是大案,而且是黄先生这样的身份,我们总监非常重视。黄先生放心,我们警方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凶手抓捕归案。”那洪憨厚的脸上神情悲切。
黄彦军摆摆手,“你们回去吧,我想起什么,会联系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