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綁架者
老人從冰箱拿出一罐汽水,倒在杯裏走到窗前,望著院子和附近的景色。這個時間正是巴亞城最美的季節,從山丘的樓房朝下看,飛鳥在林間穿梭,一叢叢金黃與翠綠交匯在一起。那條不知名的小溪邊,農婦吃力地提著裝滿水的木桶行走在溪邊的小徑上。傍晚有稀薄的霧氣在叢林之間緩緩飄**,再過上一個小時,當天色於黑未黑之間,霧氣會變得濃厚沉重,夾雜著一顆顆細細的水珠,將山村掩蓋。
房間的電話鈴突兀地響起,老人伸手將窗戶關上,沒拉窗簾。室內已經有些昏暗,老人坐到電話機旁邊的沙發上,靜靜地等待鈴聲響了6次,才拿起話筒湊在耳邊,語氣輕快地“喂”了一聲,然後隻是安靜地傾聽。待一分鍾之後,電話裏響起盲音,老人才掛掉電話,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是到了該收尾的時間了。
老人起身走進臥室,打開衣櫃,從裏麵跳出一套衣服。衣服的款式非常簡單,在大街上隨處可見,衣領上的商標剪得幹幹淨淨。老人再彎腰拿出一隻小包,走到浴室的鏡子前,拉開小包,從包裏掏出假發、假胡須、有色隱形眼鏡以及深色的粉底,開始化妝。
……
唯一不讓連雲偉去想發生在木虎身上的事情的方法,就是將注意力集中在身後跟蹤自己的那兩個家夥。那兩個家夥把車停在酒店對麵的街道上。連雲偉心想,他們肯定是無聊到了極點——他們已經在車上坐了兩個小時,無聊地玩著手機,盯著酒店出口與停車場。像這樣的監控手段還是非常原始與初級的。那兩個家夥好幾次從豐田花冠轎車上下來,這輛車的後窗蓋是藍色的,其餘部分是白色的。他們無聊地靠著後備箱抽著煙,低聲交談著。連雲偉想,他們也隻能是做一些跟蹤別人這樣毫無技術含量的活。任何一個專業殺手或者組織也不會將一支手槍交給這樣的人。連雲偉在回到酒店之後還發現,在酒店頂樓,有兩名眼線,他們穿著建築工人的工作服,這應該是蔣春安排來的人,他們在跟蹤別人的同時,也在關注著連雲偉。
連雲偉收到了蔣春發來的關於黃家莊園槍擊案的最新消息,事件已經被描繪成保鏢勇鬥殺手的故事。蔣春唯一擔心的是,連雲偉與雇傭兵的頭子蒙哥馬利正麵交鋒之後能否被認出來,但被連雲偉喂了一頓定心丸之後便不再騷擾。
從窗口看看下麵的情況,那兩位’超級專業‘的跟蹤者仍舊在車裏坐著,車窗洞開,兩個小混混已經不再下車抽煙了,煙霧從車窗內滾滾而出,引路人側目。連雲偉返回床前,從行李箱內掏出一件極薄的連帽防曬服套在身上,遮住腰部掛著的瓦爾特P99與係在肩膀上的槍套。他甚至連化裝都懶得,隻是從床頭櫃的抽紙裏扯出一張紙巾,疊成拇指大小的長條塞進牙床內,讓牙床看上去更高一些,然後拿出一副騎行手套捏在手裏,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打開門,離開房間。
連雲偉打算開車到離此處有十幾公裏的慕容婧的住處,關於教士以及那個神秘人,在他心裏已經勾勒出一幅複雜的網絡圖,需要聽取一下慕容婧的意見。這些事情,他不打算與禿子說,不想禿子也攪和進這一段亂麻之內。但在見慕容婧之前,連雲偉打算去一趟離那不遠的某間酒吧,據說木虎的一群兄弟常在那喝酒,木虎給了連雲偉一個懷表,那是木虎的信物。懷表揣在兜裏沉甸甸的,像那對醜夫妻的老公郭奇給自己的鐵片一般。隻不過,那塊鐵片已經被連雲偉強行塞給了蔣春,丟給他去處理。
走進停車場時,連雲偉的思緒飄到了那個神出鬼沒的“教士”身上。他想起慕容婧的那段描述,那個劍眉入鬢的小夥子與自己在陽光城機場所見的那個人的模樣,嚐試著找到共同之處。還仔細回想當初在新島田桂華辦公大樓的那位匆匆離去的男性,走路的姿勢十分奇特非常熟悉,像是在哪見過,可冥思苦想也想不起來。
正當他站在那裏,緊握拳頭,回想起接下任務之後的種種謀殺、刺殺,回想起田蝶這些無辜的人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有一個人舉起一個堅實的鈍器——槍管,指向他的後腦勺。
“不要動。”那人用英語說,他說話帶點顫音,聲音聽起來十分低沉,似乎是香煙抽壞了嗓子般,“舉高你的雙手。”
沮喪與憤怒降低了連雲偉的警惕性,連雲偉從來未曾有過不注意身邊的動靜的時候。他定了定神,按照身後的人的說法高舉雙手。那人伸手在連雲偉身上一頓摸索,發現了係在肩膀上的槍套,他一把拉開連雲偉的防曬衣拉鏈,拿走那把瓦爾特P99手槍。
“現在給我上車,然後開車。”
連雲偉咬著牙,在內心咒罵自己剛才犯的錯:這都是什麽環境?自己還這麽神經兮兮的傻傻比比的。他的脈搏開始加速,他不知道對方把自己的槍怎麽樣了,但他能感受到另一隻槍管指著子的腦袋,槍管離頭部太近了,隻要隨便動一下,就有被爆頭的危險。
“你是要我的車嗎?還是要我的錢?”連雲偉裝瘋賣傻,他今天的車是禿子用假護照租來的一台白色寶馬。但他隻能一邊說話,一邊去伸手拉開駕駛座的車門。他在等待,等待著最好的機會反擊。
“少說廢話,按照我說的去做。”那人在背後用槍管用力戳了戳連雲偉的後腦勺,“去,開車。”
待連雲偉坐上駕駛座,那人也迅速拉開後門坐進後座,手中的槍一直對準連雲偉。
把車駛離了停車場,連雲偉從後視鏡中,看見了豐田花冠轎車上的兩個家夥也跟了上來。
通過後視鏡瞄了一眼後座上的那人。他留著一撮小胡子,卷曲的頭發都花白了,穿著白色運動衫與牛仔褲,右邊耳朵戴著一隻金屬耳環,脖子部位有半截紋身從胸口延伸而出,眼睛細小。他與身後跟著的那兩名混混不同,這家夥的英語好得驚人。那兩個小混混已經跟了上來,但連雲偉不知道他們是否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綁架了,也不知道綁架自己的人是否意識到身後還有人跟了上來。
連雲偉開了一分鍾,按後座的那人的命令朝右轉,然後說,“我們身後有一輛車跟蹤,那輛藍色頂蓋的豐田花冠,那兩個人正在跟著我們。你們是一起的嗎?”
後座上的那人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了那輛車,然後用本地話咒罵了一句。
“現在怎麽辦?”連雲偉問道。
“繼續朝前開。”
“我想他們不是你的朋友。他們是你的仇人?是跟蹤你的吧?”
“你他媽給我閉嘴。”
“我說兄弟,你不想要我的錢也不想要我的車,那你想要什麽?”
“我要你閉嘴,安心地開車。”
正在這時候,連雲偉褲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手機塞在休閑褲的側袋內,剛才那家夥搜身時沒有發現。這種震動的頻率連雲偉知道是短訊,大概是剛才與慕容婧約好地方之後現在正在追問?又或者是蔣春打算告訴自己有人跟蹤自己,不過如果是後者,那麽蔣春的信息來晚了一步。
“把你的手機扔掉。”後坐的人聽見了震動的聲音,出聲警告。
連雲偉開窗,將手機舉起來緩了緩,猛地踩了一下刹車之後,手機落在腳旁。他抱歉地與那人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再將車窗關上,左腳尖輕輕地把手機撥到兩膝之間。
“我們要去哪裏啊?”連雲偉問。
“不要囉嗦。”
連雲偉看了一眼後視鏡,綁架他的家夥也看了一眼身後跟著他們的那輛豐田花冠。
豐田花冠突然加速,兩車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現在隻隔著兩個車位了。坐在後座上的人顯得越來越急躁,不時向後擋風玻璃看著,大口喘著氣。他將連雲偉的瓦爾特P99放在一旁。此時前方出現了紅燈,連雲偉見了就將車減速。他朝周圍看了一眼,麥當勞、星巴克等商鋪映入眼簾。那一瞬間,連雲偉覺得自己仿佛身處某個國家,汽車排氣管發出的煙霧與汽油的惡臭總有辦法進入內置空調的轎車,這是城市裏最壞的一麵,當時他的身後也有一個殺手,但是那個人最後被連雲偉打成篩子。
“為什麽停車?”後座的人大喊。
連雲偉伸手指了指前方,“前麵是紅燈。”
“快走,快走。”
但為時已晚,後麵的那輛車已經趕了上來,那兩個家夥拿著槍,開始朝他們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