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再傷無辜
臨走的時候，麥奇滿臉笑容地伸手想與連雲偉擁抱告別，但被連雲偉客氣地往後退了一步，搖搖頭，臉上掛著笑意。
“麥奇，G4這個單位很可惜，你們的戰鬥力在港島是一流的。”
麥奇臉色不變，笑眯眯地往後退了一步，“這都能看出來？”
“我當年與你們合作的時候，你應該沒有參與。”連雲偉看了看雙手背在身後的田桂華，點點頭，“田先生，保重。”
“放心，我們不會讓田先生有什麽閃失的。”麥奇不再假裝助理，迅速接上話，然後伸手拉開車門。
“連先生，期待著下次見麵的時候，能與你喝上一杯酒。與你這樣的軍人喝酒，應該痛快。”田桂華在原地未動，看著連雲偉上了那台依維柯之後，才走近了些許，向回頭觀看的連雲偉致意。
依維柯裏，除了司機之外，還坐著一位保鏢。田桂華告訴連雲偉，至少才與自己見麵之後的今天，不能讓連先生有危險。連雲偉到無所謂拒絕與否，畢竟今天沒有白冒險，弄清楚了一些情況。隻是田桂華正如自己所說的那般，給自己講了一個故事，故事裏的線索不多，需要時間去拚湊。
這繁花似錦的富貴之下，有多少齷齪肮髒的鋪墊、有多少白骨累累的堆積、有多少錯綜複雜的內情。
依維柯駛出停車場，連雲偉怔怔地看著窗外發呆，突然轉過頭去盯著身後的那位保鏢，語氣溫和地問道，“你對我殺氣騰騰的幹嘛呢？”
那位保鏢側過頭去也看著窗外，沒搭理連雲偉。連雲偉仍舊笑容滿麵，對著保鏢語重深長，“兄弟，你們既然拿槍對著我，那就得做好死的準備。這得怪安排你過來的人。”
開車的司機聞言，從後視鏡裏深深地看了連雲偉一眼。
連雲偉轉過頭，閉目養神。
這台車，這兩位保鏢，應該就是昨晚上去綁架自己的那些人。這老奸巨猾的田桂華仍舊在各種試探。不過連雲偉覺得這才是正常，隻不過不知道這田桂華說出來的故事，究竟有多少真實多少虛假。這就得靠自己與蔣春他們了。
就在此時，巨大的爆炸聲在他們身後響起，地麵的震動連帶著行駛中的依維柯也蹦起了後輪再重重落地。連雲偉回頭望去，那棟小樓的觀光電梯正燃燒著熊熊火焰，濃煙湧出，在大樓頂端形成一團黑雲，正朝著天空飄去。
前方的司機猛踩刹車，依維柯的輪胎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叫聲，車輛在原地掉頭，與小樓還有300米左右的時候停了下來。司機與坐在後排的保鏢從腰間拔出手槍，幹脆利落地下車朝著小樓兩側飛奔過去。那位原本坐在後排的家夥抱歉地看了一眼連雲偉。
連雲偉的大腦迅速飛轉。田桂華曾經說過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樓上樓下全是自己人，而且在自己與田桂華兩度乘坐電梯都安全無恙，那麽刺殺的目標隻有田桂華一人。而麥奇做為G4的前隊員，早期預警係統肯定有安排，電子設備偵查炸彈也不困難，所以，安放炸彈的人肯定也沒有離開，絕對是大樓裏工作人員當中的某一個。
思考當中，他已經飛奔至大樓的鐵柵門口，嗅到炸彈爆炸後冒出的濃煙氣味，一邊大口喘氣，心中罵娘。想象著田桂華與麥奇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場麵，這個畫麵讓他加快了速度，伸手去腰間掏槍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包裹仍舊放在依維柯上。
一定要抓住那個人。
追尋的過程讓連雲偉沒時間趕到愧疚，他對此感到欣慰。隻要他停下腳步，哪怕是一秒，都會想起自己田桂華冒著危險來與自己說這些事情，但卻因為他的團隊在安保方麵的不足而招致殺身之禍。一想到這裏，他可能就會崩潰。
也許這就是連雲偉最大的弱點了吧。他的檔案裏有一句話——極富憐憫心與同情心，極為關心自己的戰友與夥伴。這個優點卻在很多時候成為了缺點。
尖利的警報聲與嘈雜喧鬧的人聲響徹耳畔。連雲偉衝至門口，便看見無數工作人員雖然恐懼卻仍舊井然有序地從門口跑出，然後他看見了灰頭土臉的田桂華與麥奇，後者滿臉陰鷙，臉上的眼鏡也不見了。倒是田桂華，仍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連雲偉心裏一鬆，但迅速想起安裝炸彈的人並沒有離開，便衝著麥奇做了個搜尋的手勢，然後轉身衝到門外，朝疏散的人群打量，沒看見異常。可他往左邊看的時候，發現一名穿著保鏢服裝的背影有些別扭，細看的時候看見那名保鏢手上拿的不是武器，而是某樣類似於手機的物品。
連雲偉心思電轉，暴喝一聲， “看見你了。”那位保鏢打扮的家夥突然拔腿就跑。連雲偉回頭看向麥奇的方向，發現麥奇已經與另兩位保鏢一起護送著田桂華走向大樓的後麵，當他再看向那位保鏢的時候，人影已經消失在左側的林蔭道上。
幾口氣的時間，連雲偉便奔到大樓左側的草坪上，幾步跨過草坪，衝上那條長長的林蔭道，這條道可直達到會所的SPA館、健身房以及大樓側麵大片樹林中間的停車場。
此刻身後的大樓已經亂成一團，幾位保鏢已經陪同田桂華離開，剩下的幾位應該也是接到了麥奇的指令四下搜索。爆炸後騰起的濃煙進入到了通風係統，刺鼻的煙味彌漫在整座大樓內，即使是安保人員在大聲叫喊，但仍舊有從樓上衝下來的不明所以的員工在驚聲尖叫。
前方看見了人影，那個人回頭瞄了一眼，發現連雲偉緊追不舍。他們的追逐引起了某些工作人員的注意，一位女孩對著安保人員大叫指著他們大叫。連雲偉心想，這很好。
前方的那個人跑得更加迅速，但連雲偉漸漸縮短了與他的距離。在快要拐彎的地方，那個人依舊在連雲偉的視線範圍以內。然後連雲偉看見了那人朝停車場的後方樹叢衝了過去——很可能在那裏藏著一種交通工具，又或者那人覺得朝著那邊逃跑是最佳路線的選擇。
可連雲偉知道，這家夥跑不掉的。
這不是一個決定或者一個目標，而是一個冷漠與殘酷的事實。連雲偉已經在腦海中想象著逮到那個家夥之後該怎麽處理？用什麽樣的方式撬開嘴巴獲得一些信息？他看見前方的家夥越來越慢了，人體的速度在身體達到乳酸閥後一定會降下來，現在那個家夥就是這種狀態。但連雲偉還沒達到，他像一隻惡狼般朝前猛衝，一腳踢在那家夥的左腿上。那個家夥摔倒在草地上，一聲不吭地朝左側滾動兩圈之後雙腳右腳踢向連雲偉，待連雲偉朝後避開的時候，那人一躍而起，再次轉身想跑。
連雲偉雙腿蹬地躍起，一拳砸向那家夥的後腦勺。對方趔趄了一步，連雲偉已經右手勾住對方的左肩，左手勾拳打在後腰。那個人吃疼之後彎腰，被連雲偉右手抓住頭發，左膝上頂，下顎骨頭碎裂的聲音清脆可怖。
連雲偉右手下滑拉住對方的左臂，身體半側剛待扭斷，他看見了對方突然張開的眼神。
怎麽回事？恐懼？震驚？絕望？
他們身後某處響起了爆開的聲音，熟悉的聲音，熟悉得讓人恐懼。那是子彈出膛的爆破聲。
狙擊步槍的聲音太過熟悉了，還是俄式德拉貢諾夫狙擊步槍，俗稱SVD。
幾乎在同一時間，連雲偉手上的家夥頭被爆掉了。連雲偉身上沾滿了鮮血與腦漿，槍聲讓他本能地後退，肌肉記憶與自我保護意識讓他趕緊遠離，在草地上接連翻滾，躲在一棵樹下。
槍聲響了兩次，還有一發子彈落在連雲偉剛才落腳的位置，草坪上濺出一小塊泥巴跳到了連雲偉附近。他趴在樹後大口地喘著氣——暫時是安全的。可惜沒帶武器，他已經測算出狙擊手的大概位置。
奔跑聲傳進耳內，連雲偉看見麥奇與另幾名保鏢衝了過來，連雲偉著急地猛做手勢，但他們仍舊衝了過來。麥奇雙腿彎曲，佝僂著身子雙手持槍奔跑，快速地朝著連雲偉接近，他沒去看地上的屍體，而是先衝到連雲偉的身邊，眼睛迅速在連雲偉身上掃視一遍之後問道，“你沒受傷吧？”
“沒事。”
連雲偉從樹下站了起來。狙擊手沒再開槍，證明已經離開了。看來他們對刺殺田桂華的希望不大，一旦安裝炸彈的人暴露，那就由埋伏在近處的狙擊手滅口，之後狙擊手還可以從容離開。
其他幾名保鏢衝到屍體附近四散警戒，一位身材高大、看上去年紀稍大的保鏢蹲下身子，先是用手槍撥弄了一下地上的屍體，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稍後收起手槍，雙手迅速地在屍體上一陣掏摸，然後撿起地上那個家夥扔下的手機，直起身，衝著連雲偉身邊的麥奇聳聳肩攤攤手。連雲偉發現，這位年紀稍長的保鏢應該是混血，長得有些像港島的電影明星王某德。
“這個人，肯定是孤兒、單身，但還是去查一下吧，然後篩選一遍酒店員工，看還有沒有同夥。”麥奇吩咐下去，“屍體保持原樣，警察來的時候，讓他們去清理就好了。”
“連先生，謝謝你了。你這麽發現這家夥是行凶者？”
待其他保鏢轉身離開，麥奇與連雲偉也沿著林蔭道朝大樓走去。麥奇側頭看看身邊的這位‘殺手’，眼神帶著真誠。
“他們應該事前就計劃好，爆炸之後這家夥換上保鏢的衣服參與搜尋，便可以從容離去。可他沒帶槍，奔跑的姿勢與搜尋的方式也太引人注目了。”連雲偉也報以微笑，順便問了一句，“田先生沒事吧？”
“爆炸之前，我們在2樓走廊，田先生打算去2樓休息便放棄了電梯。電梯裏是三位打掃衛生的工人。”麥奇仍舊歎口氣，眼神有些黯然。
“吉人天相。”連雲偉咬咬牙，又是三個無辜的死亡者，“好好安葬死者吧。”
但他在心中暗暗點頭。這個麥奇，所表現出來的專業素質與天性，沒有丟G4的臉。
走到門口，連雲偉突然站在原地，麥奇詫異地看了看他。連雲偉伸出手，“我就不去打攪田先生了，讓他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吧，安全第一。”
“萬一田先生還有些什麽東西遺忘了沒有告訴你的呢？”麥奇出言提醒。
連雲偉會意，但仍舊搖搖頭，“沒關係，他想起來的時候，會聯係我的。”頓了頓，與麥奇握了握手，連雲偉又說，“當然，再聯係我的時候，還是用一些溫和點的方法吧，可好？”
麥奇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好的，我會轉告田先生。別急，我叫司機送你。”
“好的。”連雲偉轉身走向那台依維柯。
院子內，上百名工作人員整齊地排成4排，幾位保鏢站在隊伍前方，一個個地念著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