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拯救杨胖子
金色穹顶直指灰色的天空，寺庙外有许多乌鸦，不详的鸣叫声响彻四野。浅绿色的草坪上几块墓碑孤零零地矗立，不远处，高大的乔木被风吹得弯下了腰，树叶婆娑之间，总有几片叶儿被风吹落，摇摇晃晃地随风晃**，最后不知道飘向何处。它们无所依靠，也无所畏惧。
有时候，生存是比飘零更残酷的惩罚。
这是阳光城郊外的一栋废弃的寺庙，外墙金色的墙漆早就脱落，斑驳一片，寺庙外面的广场上到处是落叶与残枝，铺着的地板砖有几处已经破碎，污黑的积水里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破败中带着一番死气。
沿着广场跨过3米长的拱桥，桥下面原本的潺潺水流早就干枯，露出黑色的污泥与残枝败叶。九层台阶上的门口，有一间小小的传达室，在里面坐着一位穿着制服的门卫，年轻的门外脸色冷峻，一只手放在腰间的枪柄上，神情警惕，与这寺庙的气氛格格不入，此刻他正站起来走向树林，寺庙里的厕所在广场左边，离他较远——昨晚上喝了太多啤酒，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进入寺庙大概几十米处，还有一位瘦削干枯的老人，与年轻人穿着同样的制服，一顶黑色的大檐帽戴在头上十分别扭，甚至有些可笑。
秃子与阿梅两个人走到广场下的台阶边，他们俩化了妆，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来朝圣的情侣一般，背着背囊，相互携手，沿着台阶走到广场，在小桥的最顶端站定，朝着寺庙观望。这寺庙也跟街道上的很多房屋一样，屋子四周也有栏杆，不是染黑的木头，而是铁铸的那种，高度虽仅到人的胸口，却也能起到保护作用。
俩人互相对视一眼，大步走向寺庙门口，传达室空无一人，他们俩四下看了看，随即听见了脚步声。那位戴着黑色帽子的老人走了过来，远远地开始朝他们摆手。
秃子满脸笑容，用熟练的英语先是说了一句自己是游客，见老人无动于衷，马上用‘蹩脚’的缅因语向老人再说了一次。老人露出笑容，露出黄兮兮的假牙，他用缅因语告诉秃子，需要看看他们的证件，而且这里暂时也不会对外开放。
奇怪的是，老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探进了衣服内侧，似乎在给秃子俩人掏证件看看。
阿梅注意到侧面有什么响动，于是扭头去看。
秃子脑海里某些不对劲一闪而过，迅速反手从包里掏出手枪，然后他也看见了老人手中拿出的HS2000，他拉住阿梅的那只手猛地将阿梅一拉，同时大喊一声。
“卧倒。”
两人同时扑倒在混凝土地面上。
‘啪’地一声，老人的胸膛朝前一挺，喷出猩红色的血浆，扑倒在平板石块上，手中的枪甩在身侧，发出沉闷的响声。而在阿梅的方向，那位年轻的门卫正气冲冲地跑了过来，手中的手枪持续朝着秃子与阿梅开枪，但被秃子抬枪射击，打断了门卫的腿，可接连传来了奔跑声，有几个人从庙里与庙外冲了过来。
他们俩被困在寺院中。
“抓住他们。”
“抓活的。”
有人大喊着从里面奔来，子弹落在翻滚着的秃子与阿梅的躯体附近。阿梅刚刚拔出手枪，便被一发子弹击中，秃子在翻滚中抬手开枪，先是将冲过来的一名枪手压制住，但那名年轻的门卫抬起上半身，嘴里大声地恶骂着，大概是因为自己开枪打死了同伴而恼羞成怒。这个时候，阿梅已经滚到了伪装成老人的门卫尸体身边，捡起了那把HS2000,她的脚尖与年轻门卫垂直，毫不费力地一枪将那怒骂的声音打哑了，子弹射进了年轻门卫的喉咙，鲜血溅出有半尺高，年轻门卫颓然倒地。
“小心啊。”
大声的吼叫在秃子与阿梅左侧响起，自动步枪冒出火光，三发子弹从趴着的身躯上空划过，射进了那位正在抬起头来的老人身上，老人的手中抓着一支左轮，枪口正对准秃子的方向，散发子弹有一发射进老人的额头，另外两发打在老人的肩膀上。老人这下死得不能再死了，扑倒在地上的时候，黑色的大檐帽连着灰白色的假发套都滚落出去，露出满头黑发。
见着秃子危急、原本隐藏着前进的阿奇将身躯暴露在火力之下，几发子弹从各个角度射来，阿奇的身躯朝前继续奔跑了几米，手中的AK47仍旧发射了一梭子弹之后，轰然倒地。
秃子心都炸了，可越在危急的时候越是冷静。他一把将阿梅拖到身侧，两人翻滚着扑向门口两侧的水泥柱子将身体藏好，秃子将手枪从左手边的铁栏杆缝隙里伸进去，对着里面连连开枪，阿梅则拉开秃子的背囊，从里面掏出两颗手雷，拔掉插销，心中默数三秒之后，突然从右侧现身，将手雷朝着院子内侧扔了进去。
手雷在空中爆炸了，弹片与碎铁片无死角地笼罩住散开在地面上朝秃子射击的那几名枪手，惨叫声中，院内的枪声骤然停止。秃子从原地像只恶狼般地蹿出，左手拿着瓦尔特P99、右手抓住阿梅从背囊里拿出来的斯泰尔SPP，身躯时高时低、忽左忽右地冲进了院内。那几名枪手尚有未死并正在惨叫的，被秃子奉送上一颗子弹，然后他冲至寺庙的红色大门口，将身体紧贴墙壁，身躯佝偻成一个大虾米似的，左手的手枪紧贴着大腿，右手的斯塔尔横举在腰间。
在后放监控着的阿迪，通过无线通讯器已经告诉秃子此地没有狙击手。秃子不知道根据情报的推测是否准确，情报里说，这栋废弃的寺庙最近出入的人多了起来，而且几名医生出入。进出的人都带有武器，有一次有人叫了外送餐食，虽然仅仅一次，却足足送了12人份之多。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是障眼法，今天阿奇的死，就死得毫无意义了。
秃子的眼睛是血红的，向来老练而世故的眼神现在变得犀利而阴鸷。
“报上伤员。”
通讯器里寂静无声。
“我们都没事。”大概有一位兄弟见无人回答，便猜到众人所想，干脆就代以回答。
这一次出来的，连带着阿梅的老四、老八一起，只有9人。阿奇已死，阿迪没有战斗力，实际上能作战的，只有7 个人。
7个人就7个人，一样可以杀他个天翻地覆。
阿梅从后方冲了过来，双手握着一支瓦尔特P99，这是连云伟喜欢的武器，现在推广到了几个亲近的兄弟们都在使用——卡尔瓦尔特公司应该给连云伟推广费用。
“后院留意脚下、小心陷阱。”秃子冲对面左侧站立的阿梅点点头，阿梅反手摸出一枚M84型眩晕弹，拔掉保险拉环，待秃子猛地将大门推开一丝缝隙。阿梅迅速将眩晕弹扔了进去，一侧的秃子与阿梅几乎同时扑倒在地上，抱住头、手腕紧紧压在耳部。
2秒钟之后，寺庙大厅内的尖叫声撕心裂肺，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白光在窗口及门缝处闪了闪。秃子与阿梅即使是隔着门墙、紧紧趴在地上捂住了耳朵，可那种尖利的呼啸声仍旧在耳畔回响、刺进脑门，让人全身麻木、紧缩，恨不得将那声音从脑袋里挖出去。
忍住强烈的不适感，秃子对着通话器低吼，“进去。”
阿梅的手中已经换成了5.7毫米的赫斯塔尔P90冲锋枪，闻言间便从地上跳起，与秃子一起将大门推开闪进室内，两人都将身体佝偻成一米左右，互相掩护着对着室内惨叫的人几个枪手一通扫射，然后一左一右地冲进两侧的通道。
后院响起激烈的枪声，有人大声惨呼，声音里室内极近，应该是地方的枪手。秃子与阿梅回头互看了一眼，阿梅闪身扑向后门，她看见有人影在窗棱边闪动，抬手便射，子弹打穿了窗，那个人影惨叫一声，倒向了地面。阿梅冲到窗前，身子在窗台下，单手抬枪对着地面打出三发子弹，子弹射进肉体的声音清晰可闻，紧接着她单手抠住窗台，将身体用力一引，翻越到窗外，可随即迅速在走廊里翻滚了几圈，子弹打在她刚刚落地的位置。秃子的兄弟也冲了进来，那名藏在暗处的枪手被打成了筛子。
冲进来的，只有三个人。
至少又有两名兄弟丧失了战斗力、或者是丧了性命。
这不是什么问候时间。
阿梅做了个手势，留下一个人在外戒备，与另外两人转身冲进了室内，秃子已经冲了右侧的走廊，正在一间间屋子查看。阿梅示意一名兄弟过去协助秃子，带着另一位兄弟冲向左侧走廊——每条走廊有四个房间，大概是后来改建而成，灰色的水泥墙面与大厅内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每一间房的木门都是沉重结实的实木制成。
这位兄弟与阿梅配合得很好——他在前踹开木门，阿梅手中的冲锋枪负责警戒，可四间房都空空****。正当暴怒之际，耳机里传来秃子的呼叫声。
“快来。”
两人拔腿冲向右侧通道，途中看见大厅里倒在地上的枪手还有人在动弹，那名兄弟不忘补上一枪，丝毫不做停留，迅速冲到了秃子所在的位置。
走廊尽头，一块两平方米左右的位置是一个洞口，铁板已经被秃子与兄弟一起掀了开来，六七层台阶下，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一扇木门，阴森森地。
那扇门也是木门，只是漆成了灰色，与水泥墙的颜色类似。只是，木门的一侧合缝不是很好，有丝丝光线从内朝外渗透，看得十分明显。
秃子朝着阿梅伸出手，阿梅从背囊里掏出另一颗M84眩晕弹，只是她递给秃子的时候，有些犹豫。可被秃子瞪了一眼，阿梅把心一横，松开了手。
她是担心杨胖子也在里面，被这眩晕弹震上一震，恐怕是雪上加霜。
可是如果杨胖子仍旧未醒，那这眩晕弹对他也毫无影响，所以她便干脆将选择权交给秃子。
早就杀心四溢的秃子正在火气上头，他没考虑阿梅那么多，只是纯粹的谨慎心理而已——已经有三名兄弟丧失了战斗力了，阿奇也死了，接下来不容任何人再有闪失。
一名兄弟走过去作势推门，另一位兄弟持枪警戒，秃子单手持枪，另一只收抓住了已经拔掉保险的眩晕弹，与两名兄弟点点头。
木门突兀地被朝内拉开。
秃子的枪口抬起，但眩晕弹没有扔出去。另两名兄弟也分别抬起了枪口。
他们看见，一位护士打扮的女性站在杨胖子身侧，杨胖子仍旧穿着病号服，脸蛋与衣服看上去干干净净，不想是受过虐待的样子，只是那张原本圆乎乎的脸庞干瘪了下去，脸上的肌肉下垂，眼袋很大，十分憔悴，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让人十分讨厌。一把手枪握在护士手里，护士躲在杨胖子身后，露出了半边脸蛋。
没有寒暄、没有交涉、没有口舌之争。
秃子在看见人的时候，抬手、扣动扳机，子弹几乎擦着杨胖子的脸颊飞过去，那名护士似乎有一瞬间停顿了一下，然后直直地朝后方倒去，子弹射穿了她的颅骨，带着一片血雾从后脑勺飞出。
一名兄弟双膝着地滑行，双手搂住站立不稳的杨胖子，可胖子虽然瘦了，但体重仍然惊人，那位兄弟被杨胖子狠狠地压在地下。
当秃子与另两人冲进室内，明亮的灯光下，他们看见那张简易病床边还坐着一个人，所有人的枪口转过去的时候，他们看清楚了，那位医生也是熟悉人，手里拿着一支手枪。
丰医生。
穿着白大褂、戴着细框眼镜、说话细声细气却又果断坚决的那位丰医生。
“放下枪。”秃子阴森森地下令。
……
几十公里之外，陪着干爹正与几名客户聊天的阿奇，在向干爹告罪之后去到了洗手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摁下通话键。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可一直响到结束，依旧无人接听。
阿奇的那张娃娃脸上变得阴鸷可怕。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