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与‘教士’的首次交锋
这是一片丘陵地带,离日光城距离三十七公里。
一条五米宽的水泥马路从高速路口下面蜿蜒而入,道路两旁种着四季常青的青草,草坪上点缀着各种珍稀的鲜花。当天气晴朗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旅客会惊叹着将车停在路边的隔离带上欣赏美景,但仅限于惊叹而已,在道路入口有一处岗亭,虽然无人看管,但门口立着的大木牌上用鲜血一般的红色用英文、中文与缅因文字写着三排大字,“私家领地,禁止拍照,禁止进入”,看上去触目惊心,大煞风景。
丘陵上遍布着一栋栋庄园,像是统一了意见一般的,漆成白色的外墙,只是屋顶或金或黑或蓝。有的山墙上不满了植物,有的山墙上画着稀奇古怪的壁画,每一栋庄园前都有着宽阔的用鹅卵石铺就的广场,有的人还在广场上放着雕塑,雕塑也各种各样,有维纳斯的,也有佛祖的,最奇葩的还有自己家人的。
在丘陵区最靠左一侧的庄园,这栋庄园远看与其他的没什么两样,白墙黑顶,走近些观看,就会发现与其他缅因风格的庄园区别很大。
庄园占地极大,白墙青瓦。山墙两旁,是两只雕刻精美、雄壮威武的石狮子。越过山墙,用长条青石铺成的一条石径约3米长,道路两旁修剪得整齐一致的盆景,种着火焰树、蜘蛛兰、沙漠玫瑰。
道路尽头是 3层台阶通往6尺宽9尺高的木门,紫檀木门的黄铜门环摸得闪亮,一左一右的八角气死风灯迎风摇晃。房顶上雕刻装饰极为繁多,外观看上去中正大气,典型的中国式建筑。
灰色的外墙上插满了倒刺,卷曲的电网从门口开始沿着消失的围墙消失在树荫之中,或明或暗的摄像头将各个死角全部包括在内,从门口往内看,几位穿着藏青色猎装的保镖手中拿着大口径手枪或者步枪在来回走动,几条狼狗安静地趴在一角,但如果需要的话,它们也会马上化身杀人利器,灯光从各个角落倾泻下来,将整个占地几英亩的庄园内照得亮如白昼。
围绕着庄园的隔离带有近200米宽的金丝柚,有的有30多米高,树干粗大,直径得有一米以上,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也有十几米高碗口粗细的幼树。树林间椭圆形的树叶树树相连,遮天蔽日,树丛里即使是艳阳高照的日子也是一片阴凉。树荫下有的草丛被修剪得干净,有的地方则杂草众生。
连云伟从树林东侧的洼地里起身的时候,腕上的手表液晶屏显示时间是凌晨3点21分。
静听着四野的动静,连云伟耳朵里只有蛙鸣与鸱鸺喉咙里的‘咕咕’声。从背囊下扯出单筒夜视镜凑近眼睛,镜筒里的绿色植物彼此之间的间距是黑色线条,那位一直藏身在围墙右侧大树上的保镖,在夜视镜里是一层深绿色的影像,跟植物的绿有了层次分明。
反手拔出装载自己制作的简易消声器的手枪,想了想,连云伟又将手枪收了起来,赤手空拳悄无声息地在草丛里穿行。
保镖而已,不能伤人性命。
连云伟有着绝对的自信——自小在山林里长大,跟毒虫猛兽打交道到十几岁去到部队,专业训练的几年以及无数次生死之间的战斗,让他获得了更多的经验,也让他在面临战斗时更加的小心翼翼。
在树丛中倏然止步、跪下,连云伟双手持枪蹲在地上,用手掌围成一个圈,掏出微型手电掩盖在圈内,查看着脚下的细线,然后他用一只手拿住电筒,另一只手的食指沿着细线一端慢慢抚摸过去,他看见了一个由MK2式手榴弹改制成的绊发雷,对方并没有摘除延时火线,看来是用来做警示的作用大过杀伤的作用,大概是用来判断袭击方向。
在心里叹一口气,连云伟把手雷与引线拆开,放进自己兜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消失在黑暗里。
这些保镖,提防普通的杀手毫无问题,可是面对专业人士,比如说自己与‘教士’这一类人士,则没有太大作用,只能做肉盾而已。就是不知道,黄彦军的贴身保镖或者保镖头目会怎么样了。
但遇上‘教士’之类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杀手,那位还在前方树上潜伏的保镖,现在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这个想法刚刚在脑海里浮现,连云伟突然将身体紧紧地贴在地上,任由凌晨的露水沾湿了衣服,身体绷紧像只随时出击的豹子,肾上腺素急剧上升。
就在那一瞬间,前方有轻微的声音传进连云伟的耳内。那种声音十分熟悉,就像是一把刀子刺进一叠麻布内的那种沉闷的声音。
是刀子刺进肉体的声音。
连云伟屏住呼吸,一只虫子落在他持枪的手上。
风在起伏的丘陵中回**、转折,一只乌鸦发出尖利的叫声。
前方的动静消失了。
连云伟仍旧在原地等候,但他知道,那名保镖死了。
满腔怒火,但连云伟仍旧在原地等候。不会是别人,肯定是‘教士’也来到了这栋庄园,如果自己早几秒钟出发,那么,现在肯定是‘教士’在自己身后发起袭击了。
静静等待了30秒,连云伟半蹲起身,左手持枪,右手从背囊掏出夜视镜朝前方慢慢扫视,夜视镜里的阴影就像是绿色的热浪起伏,在前方300米处出现之后,突然再度消失。
收起夜视镜,连云伟原地站起,猫腰朝着阴影追过去。
走走停停看看,前方的黑影不断清除着影藏在各个区域的保镖,并熟练地清除着草丛内、小道上、泥坑里的诡雷、陷阱。连云伟暗暗咂舌,这孙子如果真是‘教士’的话,果真名不虚传,很多地方的小陷阱甚至是自己都有可能遗漏,但黑影却像是在自己安装的地雷区里跳舞,娴熟无比。
不太对劲。
追踪到围墙下边,黑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云伟在围墙下犹豫了一分钟。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黄彦军的保镖团队设计的诱饵——将或者隐藏在周围的杀手诱进围墙内聚而歼之。
又或者,‘教士’在黄彦军的保镖团队内有内应?
又或者,是‘教士’故意而为之,等自己跟到围墙以内,‘教士’躲在暗处制造动静,让自己被保镖围杀?
一切皆有可能。
在一棵大概有上百年树龄的金丝柚下隐藏着的连云伟想来想去,决定不去冒险,闭上眼将自己撤退的线路自己在脑海里再次背诵了一遍,连云伟沿着路线返回到某位尸体还有热度的保镖身边,拔出手枪卸下消声器,朝天开了一枪,然后迅速地消失在丛林内。
枪声清脆响亮,丘陵间传来一阵阵回身。
以毒攻毒呗。你他妈的给我设圈套,我就先给你来一下大的,咱们谁也讨不了好去。
如果是‘教士’没注意到自己跟在后面,这一下恐怕连‘教士’也吃不了兜着走。
枪身响起的两秒钟之后,庄园内四处亮起了灯光,伴随着警笛响起的时候还有汽车与摩托车的轰鸣声。
这应该是负责追逐的保镖早就做好的准备。
连云伟在树林里穿梭着,跳过壕沟、穿过藤蔓,身后没有枪声,没有追兵,车辆的轰鸣声也渐渐远去。
这条撤退线路是最难走的一条,事前的计划里也是失败之后所选择的最艰难的撤退道路——不会有人想到会多走几公里全是石头与刺蓬的丘陵来逃跑,尤其是在深夜里,这几乎是自寻死路。
危险接近的时候,连云伟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地突然朝前扑倒,坚硬的碎石刺破他的袖子,刮伤了他的手臂,但他仍然一个前滚翻并且顺手拔出了手枪。
一团黑影糅身扑了过来,一只手抓住了连云伟持枪的右手,那只手的食指伸进扳机框阻止连云伟击发。连云伟右手下压再上翻,想把对方的手指压断,左手前伸,同样抓住了对方的手枪朝身侧推开,头锤砸向对方的头颅,右膝盖前顶……
两个人快速地撞击、分开,俩人的手枪几乎同时撤手,贴近之后,再次出击、格挡,拳头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砰砰’作响,但俩人却诡异地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埋头朝着对方致命的地方招呼。
几秒钟之后,两个人再度分开。连云伟右小臂外侧的衣服让对方用武器拉开了一条半寸左右的口子。月光下看不清对方手中的武器,应该是哑光的匕首或者小刀。那个家伙在弯腰喘气,他的喉咙给连云伟锤了一拳,差点没背过气去。
双手交叉挥舞着朝前猛冲,连云伟毫无觉察地右手从身后拔出匕首,对方也将右手举到与肩同高朝连云伟冲过来,错身而过的时候,突然左手划向连云伟的脖子。连云伟侧头躲开,右手匕首落空,左拳却击打在对方的前额,身体猛冲的时候,左手再拖住对方的脖子朝身前推下去,左膝盖实实在在地砸在对方的胸膛。
连云伟左手湿漉漉的,黑影被推翻在地上,但落地之后双腿在地上交叉蹬地几步便站立起来。连云伟闻了闻自己的左手——不是鲜血,而是油彩的味道。
他妈的,大晚上的还抹了一脸油彩。
不过想一想这才正常,自己不也是一样化装化的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嘛。
前方的黑影静静地站在原地,声音低沉地笑了笑,“不错,没掉进陷阱里。”
说的是醇正的普通话。
连云伟沉默着不做回应,只是左脚朝前伸出一小步。
“你是一个好对手。但是,你必须退出,否则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的。还有,别冒充我杀人了。”
这一次,‘教士’说的是英语,一样醇正。
“因为我认识,知道你的过去与现在,或许我还会送你去未来。可是,你对我一无所知。”
‘教士’一边说,一边缓缓后退,将身体隐进隆起的巨石后,还告诉连云伟,他的刀有毒,最好不要再剧烈运动,否则就会死得很快。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想法在连云伟脑海中迅速形成,只是来不及去思考细节,只是仍旧朝着‘教士’冲过去,一边冷笑,“从现在开始,我会尽全力追杀你……。”
等他冲过巨石,‘教士’已经无影无踪。
在他消失的地方,一根垂降绳系在某个凸起处,另一头沿着山坡朝下延伸。
这家伙早就计算好一切,包括连云伟的撤退路线中最不可能的一条,教士都计算好了。
连云伟看看黄彦军庄园的方向,仍旧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这大概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