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金兀术坐镇开封,正庆幸岳飞退兵之际,忽然听到河北义军四处揭竿而起,更有一部骑兵直趋燕京,吓得巡视燕京的熙宗带着朝臣们连夜逃过榆关(山海关)去了。
金兀术慌忙回军征剿,各处用兵,竟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将各地的义军主力击溃。
九月初,金兀术北返入朝奏事。虽然熙宗受了点儿惊吓,可还是为金兀术安排了庆功宴。
金兀术志得意满,住了几日,将要还军,于是京城的文臣武将皆到兀术的府上为其饯行,继而喝酒行令,折腾到中途,个个喝得酩酊大醉。
郭奕这日正好和李妍熙赶到会宁,见帅府守卫极其松散,便乔装改扮混入了兀术的府中。
但见兀术坐在椅子上,醉眼朦胧,正对着离席的部分臣僚们打着哈哈,不停挥手,“慢走,”“不送,走好,”“你不能走噢,来,咱们再喝。”
室内臣僚们眼见所剩无几,忽见一人起身离席,踉跄着脚步奔到兀术的面前,一把将其抱住。
兀术吓了一跳,睁眼一看,竟然是丞相完颜希尹。
希尹平时不大饮酒,不知为何今日竟多喝了几杯,以至喝得有些迷醉,身体摇晃得厉害,抱着兀术不撒手,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叫道:“鼠辈,你这个鼠辈!”
兀术赶紧陪笑道:“丞相,你怎么咬人呢?哎呀呀!”
完颜希尹讥讽道:“你这个无名的鼠辈,哪里配得上我咬你呢?我们陪王伴驾,刚到燕京,就听到你兵败朱仙镇的消息,要不是岳南蛮撤军了,河北那帮反贼,已然飞驰燕京,惊得皇上仓惶北顾,过了榆关才稍放宽心。你这个鼠辈!这些年是怎么带兵的?”
兀术见希尹如狼似虎,拉扯自己纠缠不清,只得假装醉了,呕了几下,说要出恭,“回来再和丞相你理论。”说着拼力挣脱希尹的拉扯,趁着尿遁,奔出了府门。
经过这番折腾,兀术酒醒了不少,爬上门口不知是谁的坐骑,直奔了大哥宗干的府上。
见到宗干,兀术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如实地说了一遍。“希尹这个老头,视我如仇敌一般,恨不能一口吃了我,兀术早晚必遭其害,兄长,你得为我做主哇。”兀术声情并茂越说越痛,几近在向大哥哀求。
宗干与希尹交情一向不错,尤其是希尹帮他铲除了宗磐与达懒两大对头,是以对希尹更是感恩戴德,如今听兀术如此说,如何能信,于是拍着兀术的肩头安慰道:“术啊,希尹丞相肯定是酒后说醉话,你怎么能当真呢?回去吧没事,明天酒醒之后,便各自安好了。术啊,听话,回去吧。你不是说河北还有零星的乱民在闹事么,还是要你去坐镇才行。回军营两不相见,自然也就无事可以生非了。”
兀术见大哥一脸的病态,对自己待搭不理含糊其辞的样子,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哭丧着脸无奈地出门,悻悻然转回了府上。
郭奕和李妍熙跟了兀术走了一个来回,也未见到有可疑之人跟踪兀术。
李妍熙自是不免心中暗笑,只是跟在郭奕身边兜兜转转,陪着他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只当是陪着他玩乐。
郭奕还不知情由地向李妍熙解释。“对于完颜皇族这一支,我听说丞相希尹最瞧不起的就是我这个六舅。我六舅粗勇有余,而谋略不足。功高而位卑,直到我二舅和三舅相继去世,他才有了出头之日,后来宗翰和达懒等人一死,他才彻底翻身,成了都元帅,若不是我大舅宗干在朝中鼎力支持,我六舅他也难有今日的地位。”
李妍熙道:“这回希尹如此没个眉眼高低地讽刺你六舅,他可是都元帅,怕是更加记恨这希尹老头了。我真怕,你六舅他趁着酒劲,一刀将希尹砍喽!”
果不其然,兀术回到自己府邸后,见希尹已经离去,心中越想越气,喝了碗醒酒汤,见天气还早,于是又迈步出门。心里暗骂:“这希尹老儿倚老卖老,我堂堂一个都元帅焉能让他好过。”
兀术心中愤恨难平,无法释怀,于是再度爬上战马,直奔皇后的寝宫。
待到了门前,向守卫言说自己要还军,特来向皇后辞行。
兀术一经被请进后宫,便向悼平裴满氏皇后诉说起完颜希尹的大逆不道,言之凿凿,继而痛哭流涕不止,声称希尹轻慢朝廷,蔑视帝后,其心可诛。
悼平裴满氏皇后一听就炸了。原来这次熙宗巡幸燕京之时,作为丞相的希尹反对帝后同乘一个玉辂(音路),大大忤逆了皇后的旨意,让皇后的虚荣心和权势欲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正咬牙找茬儿找他不着,这一下终于抓住了希尹老头的把柄。
这裴满氏所在的部族,也是女真部族中的显贵,皇后辈出,大将不少,完颜阿骨打的第二个老婆,便是裴满氏族,就是太师宗干的母亲。
悼平裴满氏于是赶到熙宗的住处添油加醋,一顿夸大其词。言称希尹:‘奸状已萌,心在无君,其言不道。’
枕边风确实了得,熙宗一听勃然大怒,这还了得,赶紧派人传诏给兀术,要其与纪王完颜宗强一起,去捉拿希尹问罪。
兀术刚回到军营,一接到诏命,立时来了精神,不等会合到弟弟宗强,便带了三百铁骑快马赶到希尹的丞相府,忽然发觉诏书只是要其捉拿希尹,若有反抗就——于是兀术诈称自己得到了熙宗的密诏,张口向希尹陈述了十二字的罪行。
当时左丞相萧庆正在希尹的府上,忍不住起身为希尹辩护,兀术越听越是气恼,理论不过,更加无力反驳,于是一怒抽刀,将萧庆一刀砍倒在地,继而一发不可收拾,连带希尹及其身边的两个儿子也被就地正法。
跟随的侍卫见主帅兀术如此大动干戈,便也大开杀戒,举起了屠刀。
丞相府顿时大乱,一时沸反盈天。
一直暗中跟随兀术的郭奕进门时,已经满院惨叫,鲜血喷溅满地,腥气灼人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