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兩日,將近乙寄烏骨時,樸素三人欣喜地見到紮布韋率領三千騎兵,以及兩千步兵出城來會,就此大軍匯合一處,向塔迪爾進發,
隻一日的路程,塔迪爾再無官軍可派,是以路上並無阻礙,幾位首領皆感欣慰。
隊伍過了塔迪爾,便向東折轉。
紮布韋聽到樸素幾人的主張,卻深以為憂。“如果那樣繞道馳往京城,現今騎兵已經有六千之多,糧草供給短缺,對奇襲之計可以說是雪上加霜。
樸素卻道:“實在不行,咱們途經阿木圖,隻有劫掠一番,用以補充軍糧了。”
“看情形,也隻有那樣了。”托布勒表示讚同樸素的做法。
郭奕心下凜然,不知如何勸阻,此行要麽功敗垂成——萬劫不複,要麽一將功成——萬骨皆枯。想想都讓人心裏發虛。當初一念之間,救了樸素母子二人,怎麽也不會想到,如今輾轉萬裏之遙,自己竟然鬼使神差,也參與到帶兵殺回虎思斡魯朵的大軍之中。
“如今是種植的季節,阿木圖又不是糧倉之地,如此劫掠百姓可是大忌。”郭奕說了這麽一句主張,竟然無人理會他的說辭。
郭奕一時更加覺得自己不適合再跟著部隊行走,於是小聲向樸素請辭。“樸素,對於排兵布陣,戰場衝殺,尤其是野戰和攻城,我頗不在行,我想我還是回到山口去。到阻擊的隊伍裏去護著小丸子的安全才對——”
樸素見郭奕神色儼然,隻得拉了郭奕的胳膊到僻靜之處,語氣異常誠懇道:“郭大哥,你我都知道,所有的一切軍事行動,都是為了我樸素的一己之私。我哥的禁軍按估算,至少四倍於我。我軍長途奔襲京城,以疲憊之師,對抗人家以逸待勞的禁軍,更何況都城虎思斡魯朵易守難攻,我軍無異於以卵擊石。可我就是不甘心。我這人私心很重,之所以要硬留郭大哥在軍中,實在是我也恐懼那個兵敗如山倒的場景——”
樸素說著伸手下行,拉住郭奕的手,語氣幾近哀求道:“郭大哥,你知道麽?其實你才是我現如今唯一的依仗,我不會叫你去衝擊亂軍,我是想,一旦戰敗,隻有郭大哥你可以再次救我於危難之中。到那時,樸素再無奢望,咱們尋到小丸子,到雪山,還是南朝,我樸素也就認命了,求郭大哥到時再救我一次。”
樸素說著跪下要拜,郭奕趕緊將她拉住。不由得輕歎一聲,倒也沒有猶豫,暖心安慰道:“好吧,我答應你就是。你也別太焦慮,征戰之事,古今以少勝多的例子數不勝數,既然箭已在弦,已經不得不發,咱們便當並肩作戰,戮力前行。”
郭奕說著將樸素拉回議事的營帳。
當日,紮布韋將所有步兵都留在了路上阻擊京城來剿的禁軍,自己則率領騎兵與托布勒拐道普蓋湖,踏過一條小河,上岸穿過一片密林,繼而環湖而走。
行軍異常順利,六千騎兵一路向東,一日後,輾轉到普蓋湖的南岸,繼而西行,進逼阿木圖。
阿木圖的守軍極少,一經被攻伐,便即被攻占。
全軍在阿木圖整頓半日,借此緊急征集糧草,可也隻夠本部兵馬十天之用。
幾位將領都暗暗叫苦,到時虎思斡魯朵的禁軍,隻要四五日堅守不出,屆時各地勤王之師齊聚京師,己方軍心必然不戰自亂。
雖說和最初的設想並無多大的出入,可紮布韋和托布勒等人還是懷著這樣忐忑的心情上路。“事已至此,也隻能奮勇向前了。”
好在此時天旱無雨,若是碰到大雨阻路,那就萬事皆休,虎思斡魯朵也不用去了。
從阿木圖到虎思斡魯朵,一路行軍暢通無阻,身後也無追兵,看來那股禁軍果然被迷惑,趕往阿拉山口去了。
三天後,托布勒帥軍兵臨虎思斡魯朵城下。
托布勒給了郭奕一千騎兵,郭奕言說自己不願帶兵,可卻推辭不過,就此隊伍綴在紮布韋人馬的側後,部隊依據錫爾河沿岸駐防。
早先到達京城的探報來報消息。“虎思斡魯朵如今駐兵不足兩萬,至於要參戰的市民倒也有不少。”
當晚,紮布韋作為前軍的首領,為了防止禁軍晚上劫營,加緊布防。
正折騰間,忽然營外馳來一馬,有軍士稟報,說是聖旨到了。
眾人都是一怔,又不禁啞然失笑。
紮布韋喊了一聲:“將來人帶上來。”
那人上來就高聲喊叫道:“紮布韋,接旨。”
樸素哼了一聲,上前扯過聖旨。“你還認得我嗎?”
那人趕緊施禮。“公主萬安,小人也是奉皇上之命,前來投書,公主莫怪。”
樸素展開聖旨一看,回頭對紮布韋道:“我哥言說要你明日投降,他便既往不咎,若是不降,後日便將縱馬踐踏你的大營。”
紮布韋道:“那也挺好,後日一戰之後,蕭漢大哥的大隊人馬也應該到了,到時咱們一萬對兩萬,戰場上見個分曉。希望他不要食言,敢出城應戰。”
樸素一聽,對那人道:“你聽到答複了?可以回去了。我們明日攻城,到時別怪我做妹妹的無情,他不給我的丈夫平反昭雪,我定叫他的江山不保。”
那傳旨官連連稱是,後退出了大帳,一溜煙地走了。
紮布韋說蕭漢後日就到,明顯是誆騙對方。郭奕深諳其理,於是提醒道:“他說後日討伐咱們,是不是要防備他有詐?畢竟咱們這裏有一半的兵力,若是被他尋機重兵攻伐傷到,那也是根本。”
樸素道:“倒是我有些意氣用事了,若是他們明日或今晚重兵來襲如何防範呢?”
紮布韋道:“事在人為,今夜布防已經妥當,明日咱們擺個陣式給他。公主不必掛心。”紮布韋說得倒是輕鬆。
是夜,樸素住在郭奕旁邊的帳裏。郭奕卻無心安睡,於是起身在營中閑步,隻聽得眾官兵悄悄議論。均言:“敵眾我寡,父母妻兒皆在遠地,怕是會有重兵前去圍剿,隻怕性命多有不保。”
有的思及家人,竟至抽泣,哭聲感染了人心,一時哭聲漸起。忽被統兵的將領大聲喝阻,卻也無法阻止其暗自流淚。
郭奕心頭駭苦,知道軍心不穩,已有渙散之兆,不禁煩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