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奕背着女孩儿行了一夜,天光渐亮,于是躲在一棵树下歇息。
女孩儿醒转,哭着要找妈妈。
郭奕只得一个劲儿地安慰。“哥哥一定帮你找到爹爹和娘亲。你莫哭,哥哥抓只鸟给你。”
郭奕说着起身,四下张望,忽听不远马蹄得得,探头一看,泄气得一跤跌坐在地。
石霸天提马近前,道:“小鬼,别让我失了耐心,你越这样,死得越快。”
郭奕心灰意冷,道:“我只求我死后,你放了这个女娃,她才多大,两国征战,你难为一个小孩儿,是什么英雄好汉?”
石霸天道:“金人掠了我多少辽人为奴,你知道么?”
郭奕一时无言以对。
那石霸天跳下马,将女孩儿扯在怀里,放到马背之上,伸手又来扯郭奕。
“你好好的,别再想逃走之事,我便答应你,一经出了金国所占之地,就放这女娃自由,至于你么——”石霸天没再说下去。
郭奕哪里还信他的言语,心想自己大仇未报,不能平白无故,就这样命丧这人之手,可又无计可施,只得拖一日是一日了。
于是翻上马背,抱住女孩儿。“你要言而有信。”
石霸天也不言语,窜上马背,打马便行。
三人又行了几日,这日午后,行到一处山脚下,石霸天见林中有野鸡,兔子出没,立刻抽弓搭箭,箭箭都无虚发,收获颇丰,于是就此停下脚步,架火烧烤。
三人难得吃一顿好的,女孩儿更是吃得小嘴涂黑,喜笑颜开。
三人苦行多日,都消瘦许多,那石霸天更是胡子拉碴,这时竟然伸手在女孩儿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
郭奕忽然发现,那石霸天竟然眼有泪光,不禁惊诧莫名。
此时女孩儿却笑着伸手去扯石霸天的胡子。她白日里坐在最前,入夜下马安歇,很少看到这个石霸天的面目,不禁仔细探望。
那石霸天始终看着女孩儿,忽道:“如今终于逃离了金人的掌控。小丸子——”
郭奕一听,不禁皱眉。
那女孩儿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只听石霸天微笑道:“因为我是爹爹呀。”
郭奕一听,惊得瞠目结舌。
小丸子呆呆地看着石霸天,蹙眉不止,伸手又去扯石霸天的胡子。
石霸天伸手将女孩儿抱在怀里。
女孩反而不自在了,拿眼睛望着郭奕。
看着石霸天的表情,郭奕再无怀疑,心中一时之间五味杂陈郁闷不已。
石霸天看了看郭奕,道:“我带领燕云三十六骑,就是为了寻找我的女儿,如今只剩我一人。我抱了一死之心深入北地,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小女。竟还有意外收获。最初,我只是想借助你过关而已,见你对小丸子也好,便想,若是遇有强敌,弄不好会再度舍弃她,到时若是有你在她身边,我倒能欣慰了,所以一直不提她是我的亲生。如今你已无用,咱们该分手了。”
郭奕一听,不免心头突突乱跳,不知这石霸天会怎么处理自己。
只听石霸天又道:“我若一掌在女儿面前打死了你,实在不是一个好父亲所为。那边不远有个深坑,我带你过去吧。”
石霸天说着将郭奕和女儿小丸子夹在腋下,展开轻功,纵上一片乱石,犹如疾风掠地,飞快的向山中奔去,提气之间,奔的犹似足不点地一般。
郭奕只感身侧乱石树木飞快倒退,不消一刻功夫,三人便来到一处崖洞面前。
石霸天倒不犹豫,扔了绳索下去,将另一端系在一棵树上,之后细听下面声音,又看看周遭,确定无误后,叮嘱女儿道:“小丸子,你在这里守护,爹爹和你奕哥哥下去给你抓条鱼来。”说着不等小丸子搭话,提了郭奕纵身滑入洞中。
就要触及洞底之际,石霸天停下身子,再次观测动静。
郭奕只听到洞中有轻微的水声,空灵回响,似乎有蝙蝠被惊起飞动的声音。
石霸天似乎感觉到没有什么危险,这才迅速滑落到地面,将郭奕轻轻放下。
石霸天忽然轻声呼唤:“师叔,师叔,”声音不大,却在洞中回响,异常清晰。
郭奕忍不住抬头四下巡视,不禁吓了一跳,就在两丈开外的一处角落里,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那人两鬓如霜,形容枯槁,双眼翻白,似乎是个瞎子。
那石霸天上前两步,声音竟然变得有些凄然,道:“师叔,我大辽国,亡了。”
“什么?你说什么?”那老者似乎不信,咬牙切齿起来。
石霸天又道:“幽州已经失守百日有余,郭药师降了宋朝。张觉投了大金,结果叛而复叛,如今将平、滦、营三州城防全都交给了宋朝的童贯。”
那老者听到这些,似乎是有些信了,不再言语,只是呼呼喘气,心中甚有不平。
石霸天又道:“师叔,你这武功练得怎么样了?”
这石霸天似乎是有意激怒对方,这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
“恶贼,你现如今又想怎样?”那老者虽然这样怒骂回敬,可声音中却现出明显的畏惧之意。
石霸天不禁冷冷地笑了两声,慢慢走向那位老者。“师叔,你怎么连这一点儿挫折也勘不破?我之前对你那样,也是为了咱们大辽几百年的基业,如今圣上已经逃到夹山去了,要不大石带师叔去往夹山如何?”
原来这人竟是耶律大石,石霸天只是他随口取的一个假名而已,这耶律大石是大辽帝国最后倚仗的四大天王之一,位高权重,声望地位犹在萧干、郭药师和张觉之上。
只听那老者回道:“你会有这么好心?”这老者相貌本就极为丑陋。这时心中已然动怒,紫涨了脸皮,更是骇人。
耶律大石又是一阵冷笑,道:“石儿就知道,我一离开,师叔就会昼夜苦练功夫,所以一经摆脱了途中的敌人纠缠,立刻便兼程赶来。”
耶律大石傲慢的语气之中,又带着不少狡诈之气。
“你,”那老人满脸的仇恨之态,突然双目圆睁,目中光芒大盛,伸出长臂就是一抓。原来他的眼瞎竟是装的。